他的秘密(三)
走廊很窄,辰星和他无论哪一个都能占满,他对她说:“我不习惯在街上一边闲逛一边聊天,我们在进去谈吧。”
这让她联想到昨天晚上他面店里众多当地热情粉丝的场面,咽了一口口水,讪讪一笑:“我也没有和陌生男人在卧室里谈事情的习惯,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那我们就长话短说,直奔主题好了。”他一点儿也在意,更不客气,转身将胳膊搭在走廊的栏杆上:“到我的面店里来帮忙做面吧!”
她屏住呼吸,不会有那么顺利吧?还是他有什么阴谋?
他看她没有回答,只呆呆地站着,便又说:“我可以给你每个月三千块,包吃包住,你看怎么样?”
“住在这里吗?”她嗤笑一声,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旅馆房间。
“不,住在面馆儿楼上。”他摆摆手:“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签合约。”
话音刚落,他就从自己牛仔裤的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打开来递给她。
又是个合约。
她心里充满阴影,还是勉强接过来,第一眼就看到抬头“雇佣合同”四个字,居然还是八珍面馆的专用纸,下面龙飞凤舞签着三个字,她皱着眉头,辨认了好长时间,才念道“青”。
“夏青槐。”他在一旁淡淡地说:“你在这里签字。”
不知道该用哪个词来形容他,要签一个五年的合约,居然等不及对方细看就霸道地把笔递给她,然后如无其事地说:“待会儿把你身份证给我。”
敢情他还干这种胁迫人的事情!她心里一慌,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什么才假托这种方式来调查自己的真实姓名?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夏老板是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好吧,你考虑。”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有些抓狂,无奈地说:“夏老板,我说我需要时间考虑。”
“我现在就是给你时间啊。”他一本正经地说:“五分钟够不够?”
她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对这个不苟言笑却语出惊人的家伙颇感无奈,看样子,今天是不答应都不成了,她想了想,便试探着问:“我做面的手艺不算好,只不过普通的家常做法而已,你为什么愿意雇佣我?”
“碗底上的配料是你放的吗?”他问。
她恍然大悟,这个家伙,果然够专业的。
一碗好的面,除了面条和汤底之外,配料也很重要。
她不是刻意,只是随手习惯而已,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个比例会为美食增色不少。
“如果你觉得价钱还有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他用手指了指合约上一条空着的下划线。
忽然意识到自己太傻,他怎么可能讲真话呢?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一想到爸爸,就什么也不怕了。
她将合约还给他,低声说:“我个人觉得,工作是人生很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工作得不开心,再多的钱也没什么用。”
他不接,冷冷地说:“我以为,工作就是为了三餐温饱。”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可以满足温饱的工作到处都是,但可以让人快乐的工作却不多。”
“找工作不是找乐子,不是因为工作本身充满快乐,而是你在工作的过程中能不能体会到快乐,真正快乐的人,不管做什么工作,都会快乐的。”他一步也不让。
这个人怎么那么讨厌,不管说什么,总是要和她唱反调!
她压制住内心的火,抬头看着她。
他面无表情,低头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点点头:“夏老板,你这是强人所难。”
“我给你饭吃,给你薪水,又不是逼你做白工,算什么强人所难?”他扬起眉头,相当自信地看着她。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因为你的好皮囊而对你予取予求。”在这件事情上,她深有感触,而这个男人的霸道蛮横,唯我独尊,正是无数个女人仰望造成的,他太嚣张并且狂妄,甚至缺乏最基本的礼貌,让人很不舒服。
“对我而言,你不是个女人,而是一个值得我请一天假的厨师,这个答案你满意吗?”他又这样说。
这个人,没有一句话让人听着舒服,不过她是不会拒绝的,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楚,只有进入他的厨房,才有机会知道事情的真相。
“好吧,我可以试一试。”她点点头。
他立刻又将笔递过来,她笑着摇摇头,想看她的身份证,做梦!他一天不亮出自己的底牌,自己也绝对不会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
“这样吧。”她轻轻一笑:“我帮忙煮面,工钱就按你说的算,不签合约,做够一个月付一个月的钱,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如果我不行你也可以换掉,如果我不喜欢这份工作,也随时可以走,你放心,做不满一个月,我是不会收你钱的。”
心里暗暗地想,就算他不让她打开汤锅,只要在厨房里出入,其实也不必一个月,就能看出其中的问题。
他摇头说:“比起人言,我更相信合约。”
“你别傻了。”她笑道:“没有任何人会愿意和你签五年合约的。”
“为什么?”他问。
好像什么都不明白似的,基于之前他的“恶语相向”,她也就不客气了,如果能让他立刻就放弃开那个小面馆更好。
“我去过你的厨房,装修赶上五星级酒店后厨,需要不少钱吧?前面店门的装修虽然古色古香,倒也是翻新过的,那些桌子椅子全都是实木的,也得不少钱吧?就这样,我还没有替你算过房租、人工、税收、用料等等,你的面馆开在只有几百个人小镇上,就算每人每天吃一碗,你也只有几百碗的收入,扣除成本所剩无几,更何况你每天晚上只有十几碗面的生意。你不是说,工作是为了温饱,我以为,你这样的情况,恐怕谈不上什么温饱吧?”她瞥着他,话虽伤人了点,但也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如果不是怕泄露自己留下来的真实目的,她还要说说他,连八珍堂那么大的企业也放弃了的昂贵汤料,他居然还用得十足!
也许是被戳中了痛处,他脸更臭,扔下冷冰冰的一句话:“这和你没有关系,我才是老板,我从不拖欠员工的薪水,不相信你可以问问胖子。”
最好赔死他!也省得再起什么坏心眼!
她咧嘴一笑。
面馆儿楼上有两个房间,一大一小,大的靠后,小的临街,他住在大房间里,小房间空着,胖子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张硬邦邦的生了锈的弹簧床,放在小房间里铺褥子,一个小小的弹簧床,加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床头柜上摆着台灯,简陋到了极点。
见她拖着行李箱走进小房间,胖子笑道:“你睡隔壁青槐的房间,这个房间他来睡。我正要去帮他把电脑桌搬过来呢!这个家伙,离了别的都成,就是离不开电脑。”
这种老板还是第一次看到,对员工比对自己还好,她不禁又深锁眉头,他到底有什么企图?胖子没有什么城府,整天笑盈盈的,比起夏青槐简单得多,她便问他:“这面馆儿是赔钱的吧?”
“是啊,年年都赔。”胖子满头大汗,嘿哧嘿哧地把电脑桌从大房间里拖出来。
还年年?
“这店开了几年了?”她又问。
“也开了五年了,从青槐大学毕业那年就开始了。”胖子说得很沉重,搬得很轻松。
她忍不住咋舌,这个家伙,居然是个大学生,却连最基本的商业头脑都没有,连续赔了五年还满怀热情,甚至连自己的房间都让给做面的伙计,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傻子。
那个疯子从外面跑进来,将一套粉红色的床单递给她:“那些都是我用过的,你用这个吧。”
不知道怎么的,从他手里接过出床单的时候,心里忽然有些不好受,总觉得有什么在撕扯她的心,这个夏青槐,怎么看都不像个坏人,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太小人之心了?
可是连续赔钱也在坚持,厨房里煮着爸爸的专利八珍汤,又极度不正常。
房间里一股烟味儿,一看就是个男人的房间。
其实比小房间也好不了多少,不过简单装修过一下,垫高一个平台放床,地板是以前房子本身的木料抛光,简单油了一道漆,木纹都清晰可见,唯有那张布床稍微高档一点,其余家具包括书柜和衣柜全是廉价货。说老实话,她觉得夏青槐与其住在楼上,还不如住在厨房里,这里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还不如一个下面一个普通的烤箱的价格。
夏青槐跟在她身后,一如以往地降调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陆辰星差点儿脱口而出,她猛地憋住,脑袋转了个弯,低声说:“叫我小凡好了。”
他倒也没计较,也不打算喊一声,只是问:“还有什么要求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我要换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