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秘密（六）
夏青槐回来了，带着一身疲惫，胖子和玉泽南都心照不宣地让关于八珍堂和陆湛的谈话戛然而止，没有客套的寒暄，三个人之前的默契却是非同一般，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面具男。
夏青槐换过衣服走下来，疲惫一扫而光，胖子忙笑着对他说：“今晚做好饭菜了。”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盘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问：“你中午没吃饭吗？”
不知道他会这样问，还以为会像玉泽南一样嫌弃饭菜不好呢！她轻笑起来：“吃了。”
胖子将尖椒牛柳夹到他碗中，抿嘴笑：“尝尝这个，口味赶上大餐厅了！小凡，你手艺怎么那么好？”
她干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说：“这不是我做的，是小诺做好的。”
夏青槐没有说话，只是埋头吃饭。
她只怕自己会当场把饭勺打在玉泽南头上，便找了个借口回厨房去了。
“面还没活，我来吧。”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把手伸到水池，打开水龙头，哗哗地冲着。
“不用了，我找到一个自动和面机，已经弄好了，待会儿拿出来切一下就好。”她拍了拍腰间的围裙，上面沾满了水。
“这个你拿着。”他愣了一下，抽动着嘴角将一叠钞票递给她。
厚厚的一叠，即便随便看看也知道有超过两千块。
“不是说做够一个月才付钱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头一次从除了爸爸以外的男人手里拿钱，感觉，怪怪的。
“我去上班了，你在家里要吃饭。”他只是简单地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她忽然想起小诺说的，他早餐和午餐分别是一个面包，晚饭的时候回来吃一碗面。
心里就像是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样，疼得难受。
这种话，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拿着。”他抓起她的手，硬将钱塞在她手里。
他的手掌很粗，十指修长，骨节突出，布满皱纹，热烘烘的。
她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立刻将手缩回去，钱掉了一地。
他弯腰下去捡，她也蹲下身子，两个人挤在狭窄的走道上，说不出的尴尬。
这种尴尬简直让人窒息，她立刻站起身来，喘了一口气，他把钱放在桌上：“收好了，不然没饭吃可别怪我。”
玉泽南吃过晚饭就带着夏青槐出去了，胖子哼着歌在厨房里晃悠。
她便趁机问他：“为什么在夏青槐面前不能提起陆湛和八珍堂？”
“因为陆湛杀了青槐的爸爸！”他言简意赅，随意一句，听在她耳朵里却如同一阵台风肆掠而过，她用手撑住桌台，脱口而出：“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胖子凑过来看着她。
她忙摇头掩饰：“没有，中国是个法治社会，怎么可能杀了人还能做上市公司的主席？”
“妞妞，你太天真了！”胖子拍拍手，神秘兮兮地扬起眉头：“知道这个年头的有钱人为什么会有钱吗？”
她心如擂鼓，苦笑一声：“为什么？”
“不要脸呗！什么坏事都做尽做绝，你说这种人，真是死一千次都活该！”胖子抽动着肥硕的身体，冷冷地笑着，胸前的肥肉随之颤抖。
她回过神来，小声说：“我看陆湛不像是这种人。”
“哼！人要是都看得出来，那还要警察做什么！我告诉你吧，越是这种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人，坏起来越是没有底线！你知道陆湛有多让人想吐吗？他······”胖子的话一下子就停了下来，从窗口里看到了夏青槐走进来，他便压低声音说：“关于陆湛有龌龊，我改天再告诉你！”
杀人？怎么会这样？
她靠在墙壁上，怔怔地看着不停在锅里翻滚的白色纱布包，经过一整天的熬煮，猪骨、火腿、香料包的香味已经全都渗透了出来，盈满了整个小巷。
她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才是居心叵测的坏人！怎么会一下子全都推倒爸爸头上了？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一个晚上她都打不起精神来，心里反复地在想胖子的那句话，满脑子都是疑问，不时透过小小的窗口向外看。
今天晚上的夏青槐看起来神色特别凝重，他还是坐在电脑旁边，不停地看着电脑。
生意比起昨天晚上好了很多，不少街坊慕名而来，准备的面第一次卖光了，她打算再做一些，夏青槐说不用了，他今天晚上还有事。
一切收拾妥当，她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回头看到胖子一脸凝重地坐在下青槐面前，样子像个正在听课的小学生。
只听到夏青槐问他：“玉泽要带你出去做他的助理，你愿意吗？”
“我。”胖子犹豫了一下，并没有正面回答，想了好久，才悻悻地说：“青槐，我们是好兄弟，有话我就直说好了，我知道你支撑这个面馆儿很辛苦，做了很多很多事情，我不会说话，你听了不要生气，真的。”
夏青槐脸色铁青，瞪着他。
他干咳了一声，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拍着胸脯说：“当你是兄弟才劝你的！放弃吧！青槐，你不是做面馆儿生意的料！再说，陆湛是什么人？他现在是几个上市集团的主席，八珍堂的掌门人，八珍汤秘方法定所有人，他有钱有势，你呢？算了吧，你斗不过他的！”
夏青槐低头看着面前的电脑，一言不发。
胖子又接着说：“你看看你！这两年的时间都熬成什么样子了！你哪里还像个人！你从早到晚做两份工，每天早饭午饭只吃两个面包，晚上吃面，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居然现在又再请人回来煮面，我问你！你欠的那一百万贷款还了多少？还只是每个季度都只还利息吗？你喜欢做面，没问题，做兄弟的陪你每天都吃面！可是要看着你把大把大把的血汗钱都扔在这里，兄弟心疼啊！你像这样到底要折磨你自己到什么时候？”
说到这里，他擦起了眼泪来。
“你走吧！”夏青槐抬起头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胖子，又抽出一支放在嘴上，点着火，狠狠地抽了一口：“跟着玉泽去吧。”
“我不去！”他拍了一下桌子，呜呜地说：“我走了，那些兔崽子过来要账的时候谁来替你挡？”
“我有办法，你去吧。”夏青槐整个人被淹没在烟雾之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用手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头发。
“你能有什么办法？在这样下去，你要卖肾了！”胖子咧着嘴站起来，大声吼道：“你不就是恨陆湛吗？老子反正也活够了，现在就替你去把他撞死，一了百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我撞死了他！你也好解脱！”
她听到这里，立刻叫道：“站住！”
听到他们说撞死父亲，她也顾不得会暴露身份，径直冲出来，跑到胖子跟前，一把扯住他肥嘟嘟的胳膊，声音颤抖地说：“你不能去！”
两个人都被她激烈的反应吓到，夏青槐将自己手上的烟头拿开以免烫到她，胖子吼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走开！”
她怎么可能眼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她咬着牙死命拖着他的胳膊，大声说：“不要冲动！”
“胖子。”夏青槐走过来，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那个家伙立刻就停住脚步，害得她用力过猛一下子没刹住，手腕直接撞在了桌角，疼得一下子眼泪就流出来了，一想到自己松开手父亲就会有危险，疼也顾不得了，就死命地拖着胖子。
夏青槐轻轻地说：“那种人，不值得谁用命去换！”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胖子怒冲冲地坐在椅子上，开口骂道：“我们三个一起念书的时候，你是最聪明的！我还就想不通了！怎么现在那么笨，非要一条道走到黑！我是担心你！你还能怎么样？”
“你走吧！不要再管我的事！”夏青槐忽然怒了，放开声音骂道：“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你给我滚！以后再也不要回来！”
胖子站起来，瞪着他，一双眼睛瞪出了血丝，鼻息如牛，不停地喘，哭道：“你干什么赶我走？”
“这几年你一直在我店里帮忙，不就是因为在外面混不下去吗？”他冷冷地说：“想赖在这里吃白食！”
胖子听到这里，举手便往他脸颊上狠狠地揍了一拳，吼道：“老子在这里是因为想帮你！你这个兔崽子！居然这么说我！好！我走！”
夏青槐嘴角溢出血丝，支起身子来看着他气冲冲地从大门口跑出去。
她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向前要追，他扯住她，低声说：“没见过那么蠢的女人。”
“你就算想让他走，也用不着这样说他。”楚楚轻轻地闭上眼睛，得快些给爸爸打个电话才行，回头看到他扯着自己，另外一只手正轻轻地用手背擦拭嘴角，眉头紧蹙，看到了她打量自己，便又冷冷地说：“我现在有了新厨师，用不着他了，反正他在这里也是浪费米饭，走了不是更好！”
“要是他去做过激的事情怎么办？”她是真的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