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缘（二）
刚刚来到岔路口，就碰上了陈嘉言，他又开着警车从城里回来，自然地打开车门让她上车，看她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一个装得满当当的行李箱，便笑问：“什么时候走？”
之前言之灼灼说要走害得他们家差点儿家变，现在出尔反尔要留下来，让她有些汗颜，便支吾了一会儿，忙这岔开话题：“对了，你这几天怎么都往城里去？”
“有个案子要把材料送上去。”他咧嘴笑。
“大周末的也不休息吗？”她很满意陈嘉言没有再追问，暗自庆幸，忙顺着他的话往下聊，反正这段路也没有多远，只是因为坑坑洼洼太严重，所以需要普通道路两倍的时间，陈嘉言是个很喜欢说话的人，只要随便和他搭上两句，他能一个人神侃到下车。
果不其然，他轻轻地挠了挠头，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们的工作是这样的，平常没有多少休息时间，所里人很少，所以值班也轮换得很勤，平均下来一个月要有一个礼拜的时间睡在值班室里，就算家就在不足两百米的地方也回不去。”
“还有，如果碰到什么特殊的事情，就得全天候等着，一旦接到通知就得立刻出发，不管在干什么，五分钟之内必须赶到派出所，也可以这么说，我们基本上没有什么正常的作息时间，更不要提周末了。”
“如果要出警，可能会有危险，不过不用太担心，因为这里镇子很小，几乎没有什么枪支弹药之类的，最危险就是山高路远，顶多可能摔断腿和胳膊什么的，也没有生命危险，到处都是街坊和乡民，也没有陌生人，最难搞就是那些骑机车的小鬼。”
陈嘉言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堆，几乎将他工作的性质和状态事无巨细地全都交代了一遍，好像他还意犹未尽，又接着说：“我的薪水不高，没有什么别的额外收入，当然了，如果做我们这行的有了额外收入距离蹲大牢的日子也就不远了，其实换个念头想想，这样也有这样的好处，工作虽然辛苦又危险，但好在稳定，收入还不错，在这个小镇上，够养活一家子人了，我们所长已经和城里的学校说好了，将来我们所里所有民警的孩子都能去重点学校。”
他认真的样子让她忍不笑起来们，这个法子介绍，好像她打算投考警察似的。
看到她笑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才又说：“我每个月扣除医保什么的，还能有四千多块，我不喜欢出去玩儿，因为休息的时间很宝贵，所以更喜欢呆在家里，平时不花什么钱，现在也有几万块的存款。”
伴着他淡淡的话语，一路左摇右晃地颠簸，车子慢慢开进了小镇，降低速度，要说陈嘉言平常看起来笑眯眯的，但关键时刻想得很周到，办事也很周到，转弯的时候按了好几次喇叭，常有小狗躺在路面上，悠悠闲闲的样子，他用非常慢的速度将车子开入小镇，刚要往右拐，就看到胖子提着啤酒箱，里面全是空瓶子，叮叮咣当走过来，拍着警车顶咧嘴笑道：“嘉言，送我们妞妞回来？真是麻烦你了！”
陈嘉言立刻缄默，冲胖子笑了笑：“你等着，我把车子开会所里就送她回去，她有很多东西。”
“得了得了！”胖子不由分说将门拉开，等她下了车，便将东西一个个全拿下来，笑道：“你忙你的去吧，妞妞我带回家去了。不就是那么点儿东西吗？连这个都拿不动，我还白长这一百几十斤的肉了！”
胖子说着就摔上车门，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她拖着拉杆箱，轻轻地冲着陈嘉言挥挥手，笑道：“嘉言，告诉小诺晚上到店里来一趟，我有事找她。”
陈嘉言笑着点点头，开着车子走了，她低头看到胖子把装满了空瓶子的啤酒箱扔在路边，便笑道：“要不我在这里等你，你先把箱子还了吧！”
“你还担心有人要这个！”他啧啧嘴，轻声笑道：“妞妞，今天晚上有好吃的，是不是？”
“嗯，你想吃什么？”她笑着问。
“你看着做吧！”胖子很满意的样子。
夏青槐还是不在店里，房间门也开着，她问胖子夏青槐去了哪里，胖子笑道：“他去了做账的两个公司，一大早老板就给他打电话，说好像有事，让他去一趟。”
“有什么事？”她便又问。
胖子又笑：“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的，一整天看到她，心里有点儿不安，她将蔬菜放在砧板上，低声对胖子说：“他还回来吃晚饭吗？”
“应该会回来吧！他不喜欢那种场合，走的时候也没跟我说一声。”胖子从口袋里找到了雪花肥牛，大声说：“我们今天晚上吃火锅吧！我好久都没吃火锅了！”
头一次听说有人打算把昂贵的雪花牛排用来煮火锅，不过怎么样都好了，吃东西最主要是开心，他兴冲冲地问：“妞妞，你会做火锅吗？”
火锅是肥胖的元凶，她做梦也没有试图想要做过那种东西，于是轻轻地摇摇头。
“我有办法，你先洗菜，我去去就来！”胖子捡了一根胡萝卜，顺手放在水龙头上面冲洗起来，然后放进嘴里，咧嘴笑着出去了。
他果然是有办法。
买来两袋火锅底料，找了电磁炉和小锅，现成的八珍汤做汤底，直接把火锅底料扔进去，不过一会儿功夫，火辣辣热呛呛的味道立刻就在整个小面馆里扩散开来。
他把牛肉切得很大块儿，直接扔进锅里，然后爽快地将锅盖轻轻一盖，拍着手说：“牛肉很难煮，我们多煮一会儿，平常都是小凡给我们做饭，今天你坐着，我来做饭给你吃！吃过保管你喜欢！”
她笑着摇摇头，走进厨房，将买来的菜和便当盒全都收好。
天色渐渐暗下来，转眼天已经黑透了，还不见夏青槐回来，胖子拍拍肚子，笑道：“我们先吃吧，边吃边等，他这会儿都不回来，说不定老板留他吃饭了。”
她有些担心夏青槐，又看到胖子实在饿了，只能点头同意了。
两个人刚刚把碗端起来，就看到小诺和陈妈妈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
她忙将门打开，招呼她们一起进来吃饭，小诺到处张望，张口就问：“青槐呢？”
胖子将一块儿牛肉塞进嘴里，张着嘴呵气，大声回答道：“进城去了，还没回来！”
“阿姨，过来一起吃饭吧。”受了很多次陈嘉言的帮助，也和小诺相处融洽，但和陈妈妈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以前只是远远看到她站在点心摊前面，永远是一副刻板地严肃表情，两只格子花袖套，一件红色开衫的外套。
大概做了很长时间的服装设计，观察别人的时候总是习惯先看穿着打扮。
陈妈妈却并不是看穿着打扮，一直盯着她看，从脸到胸脯再到屁股，一处也没放过，小诺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笑道：“我哥说你找我，有事吗？”
是有事，但不知道能不能当着陈妈妈的面说，之前记得他和陈爸爸很反对小诺和夏青槐来往。
小诺大概了解了她的眼神，默契一笑。
陈妈妈直接坐下来，拉住她的手问：“小凡，今年几岁了？”
“二十。”她有点儿不知所措，陈妈妈不是林可久，看起来没有那么温婉柔弱，笑容看起来甜得过了头，让人腻得发慌。
“好！”陈妈妈拍着腿，柔声笑道：“家里还有什么人啊？”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她忙抽出手，尴尬一笑：“这样吧，我去给你们做碗面。”
“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陈妈妈视线始终不离开她。
她干咳了两声，求助似的看着胖子。
胖子正在狼吞虎咽，无暇抬头，倒是小诺上前说：“妈！别这样盯着小凡看，人家会害羞的！”
“好。”陈妈妈抿嘴低头偷笑，弄得她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正尴尬，夏青槐抬脚从外面走进来。
陈妈妈回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起身一把就扯住傻呆呆看着夏青槐的小诺，骂道：“走！回家去！”推推搡搡出去门去，小诺不停地回头看，求助地看着她。
她也爱莫能助，如果是别人扯走小诺或许还能挺身而出，但现在要带她走的人是她妈妈，谁也不敢说什么。
夏青槐算是修养好的男人，看到陈妈妈如此嫌弃的脸色，并不说话，只是沉沉地往楼上去，连胖子叫他也不搭理。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今天晚上回来的夏青槐显然有些不对劲。
胖子不觉察，想必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漠，面对没有搭理他的夏青槐，只是无奈地耸耸肩膀，自嘲地对她笑道：“这个臭小子，不定是在哪里喝醉了，连人都不愿意搭理。别管他，让他去吧！”
她低头抬头看了看门外，先前平常来吃面的那些女孩儿来了四五个，看到夏青槐没坐在那里，又都走了，店里现在一个客人也没有，她看了看吃得热火朝天的胖子，起身正要上楼，忽然有四五个壮汉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