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思堂
韩瑾瑜闭着眼等待鞭子落下,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撞开。
他忙睁眼一看,就看见姐姐扑在自己身前。
他的心一阵,一股说不清的暖流从心底流过,想起那声闷哼,赶紧看向韩微微的后背。
完好无损,看不到鞭痕。
那刚才是——
不远处,赵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右肩斜自左腰际,一道血痕触目惊心,竟是疼晕了过去。
居然是她替韩瑾瑜受了这一鞭!
到底还是十二岁的少年,韩瑾瑜愣在原地,像是吓懵了。
而韩父,早就被这变故惊得回不过神来,好半响才吼道:“快!快请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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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受伤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文宣侯府。
文宣侯韩大老爷正坐在屋里品着茶,听到消息后叹了一口气。
“这个二弟,真该把别的心思放一放了。”
瞧瞧这家宅不宁的。
“瑜哥儿这次真的太不懂事了,哪能这样忤逆父母。。”冯氏轻轻拨动着青瓷茶盏,未发出一点声响。
“他不懂的是做得还少吗?平日我都叫二弟要多把心思放在瑜哥儿身上。。若是早听我的。。还会这样吗。。”韩大老爷想起韩瑾瑜平日的所作所为,气叹得更深了。
“二弟妹这么能干,把瑜哥儿带得挺好的呀!要我说,是瑜哥儿自己太。。”
“妇人之见,妇人之见!要是我有儿子。。”韩大老爷摇摇头,脱口而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冯氏手里的茶盏还未放下,双眼已经红了,“老爷可是在怨我。。”
她与文宣侯成亲多年,大女儿韩沁早出生了。。第二个却迟迟怀不上。名义不知寻了多少,各个都说没有法子。
不能替老爷育下一子,一直是她心中的一个痛。
韩大老爷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见冯氏泪水快落了下来,不禁急道:“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多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他与冯氏情投意合,这场婚约,还是他主动去求取的。
这么多年来他的身边一直是干干净净的,只收了个李姨娘,还是他迫于母亲压力,怕她难为妻子,这才收下的。
况且,自从生下庶女韩玉琦后,他就很少到李姨娘那了,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冯氏这里。
冯氏听了眼眶更红,这次确是被感动的,“我知道老爷是为了我好,但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切自有天意。”韩大老爷知道冯氏在担心什么,抚着她的手安慰道,“你现在只要把我们的沁姐儿养好就行,其他的不要烦忧,一切有我呢。”
“老爷。。”赵氏不知道说什么好。
遇夫如此,妇有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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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内。
一妇人穿着玫瑰紫牡丹花纹长裙,慵懒地躺在湘妃榻上,素手放在玉枕垫上,身穿桂子绿齐胸襦裙的丫鬟正坐在边上小心翼翼地用凤仙花汁给她染甲。
听到这个消息后,她抬了抬染好的右手,看着染好的丹蔻指甲,心情愉悦:“啧啧,我这二嫂,还真是慈母心肠啊。”
说是称赞,口气却幸灾乐祸。
大丫鬟如珍站在边上没有接话。
三夫人和二夫人素来不对盘,这话不好接。
蒋氏瞄了瞄指甲,越发觉得心情舒畅。
“二夫人现在这样,对夫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如珍想了想,提醒道。
蒋氏一愣,笑了。从头上摘下一支鎏金点翠钗递给她,“赏你了。你这丫头,可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如珍得了赏,自然是喜不胜出。
蒋氏重新闭上双眼,心里琢磨着明天要去木樨院请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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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瑾瑜被关进了醒思堂。
醒思堂是文宣侯府的祠堂,里面安置着侯府历代的先辈牌位。
只要侯府里的主子犯了大错,就回被送来醒思堂反思。
夜里的醒思堂安静得骇人,几盏烛灯在榆木雕花高古佛桌上晃着,孤影凄凄。
光影照在那排得整整齐齐的黑色牌位上,更添几分恐怖。
韩瑾瑜进过醒思堂三次,却没有这次这么的不安。
他的脑海里,时不时的闪过赵氏身上那道怵目殷红。
都是他,害了娘亲!
韩瑾瑜懊恼的想着,带着深深的悔意,同时对韩父,越发的记恨起来。
娘亲说得对,父亲根本不喜欢他!
不就是被学院赶出来了吗,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吗?
娘亲可是说了,反正侯府里将来也轮不到他当家,这侯爷爵位是留给大伯儿子的。书读得不好也没关系。
他平日只要广交一些世家子弟,有了人脉,等长大后日子照样过得富贵荣华。
而且,瑗姐姐也说了,将来嫁给贵人后也会帮衬着他这个弟弟呢。
娘亲和瑗姐姐对他多好啊,就父亲。。
韩瑾瑜想着心事,门突然“吱呀”响了。
他唬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堂门。
烛影中,韩微微静静地站在门处,手里提着个小檀木膳盒。
韩瑾瑜怔了怔,有些意外。
他被关进了醒思堂,还没有人来偷看过他。更没有人,想着偷偷给他送东西吃。
就连一向关心他的瑗姐姐也没有。
没想到,却是这个刚刚亲近起来的长姐。
韩微微看出韩瑾瑜的惊讶,轻轻地将食物拿了出来。
“我偷偷叫丫鬟准备了不少糕点,弟弟赶紧趁热吃吧。”
韩瑾瑜点头,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闹这一出,他肚子还真有点饿。
韩微微看着弟弟的样子,眉目一动。
看来弟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学院驱逐,顶撞父亲,母亲替罚。都是不孝不敬之罪。
说出去,人人唾弃,避之不及。弟弟的这一生,也就止步不前了。
想了想,她开了口,道“父亲这次做得实在过分了!”
韩瑾瑜往嘴里递糕点的手就是一顿。
实在是这个长姐语出意外,他还以为,长姐这次开口会责怪他呢,就像以前一样。
他点点头,赞同道:“我也觉得父亲这次太小题大作了。娘亲就从不逼着我读书,什么时都由着我。”
傻弟弟,她只恨不得你蠢如废材,哪能容你有半分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