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还是有意的设计?
空旷的大堂里,薛二丫手拄着地拖,望着玻璃门外的喷水池发呆。
老阿姨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继续抹着“捷安保全公司”几个铮亮的大字。
在这里当清洁女工已经快一个月了,薛二丫适应得很好,至少对于安晓琪来说足够好了。她仍然住在那个简陋的四合院里,乘着地铁上下班。
她学会了操作各种清洁设备(拖布,抹布,清洁剂等),学会了掌握时机(不要一大票人在外面排队时挂出“清洁中,暂停使用”的牌子),甚至学会了看眼色(不要在组长脸色难看时问问题)。
“二丫,累了就歇会吧。”老阿姨接过二丫手中的地拖,冲她使了个颜色。
二丫愣了半晌,才后知后觉的看向楼上的经理室,此时那里只剩下晃动的窗帘。
二丫悄悄吐舌。
“刚才是组长?”
老阿姨微笑摇头:“你去给那些绿色植物浇点水吧,这里很快就好,不用你帮忙了。”
老阿姨很照顾二丫,二丫刚来的时候,就是老阿姨手把手的教她做事。虽然二丫笨手笨脚,擦楼梯扶手会把抹布掉到楼下的客户头上,用水拖地板时,经常搞得水漫金山,打碎贵重物品更是常事。
弄得组长每次看到二丫都是一副肠胃不适的表情。
看了眼本就一尘不染的大堂,二丫很干脆的放下地拖,拿起了一旁的水壶。
“哎,二丫,那个是三天浇一次水的,昨天你已经浇过了。”老阿姨眼睛一直跟随着二丫,然后,果然。
唉,二丫放下手中的水壶叹气。
“二丫,你是不是不舒服?”老阿姨走过来关心地问道:“今天从一早上你就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二丫蹙着眉,使劲地回想今天早上的那场莫名其妙的对话。
今天早上她刚进公司,就被一个电话叫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一个月未出现的邵子安,就坐在那张巨大的橡木办公桌后,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地看着她。“二丫,你还好吗?”
二丫突然觉得他很陌生,一个月不见,他似乎变了很多,他的眼睛看着她时似乎还是那么柔和,却带了股让她很不舒服的锐利。她觉得他的脸色有点不正常的苍白,仿佛病人一样毫无血色。
空气中是浓浓的柑橘空气清新剂气味,但仍让鼻子敏感的她嗅出了一丝让她不太愉快的味道,但她一时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浓浓的柑橘味让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用袖子掩着嘴想,不知谁喷这么多,居然比她还菜鸟。
“怎么?生病了?”邵子安关心的声音。
“没有,就是这空气清新剂喷得太多了。”二丫揉着鼻子,一副专家样的抱怨:“这是谁啊,一定新来的吧,要让组长知道了一定有他好看。”
邵子安微微一笑:“看来你适应得很好。”
“嗯”二丫看了看那个脸色苍白的男人,觉得自己应该礼尚往来的表示一下关心。
“你生病了吗?”
邵子安和缓地笑了:“傻丫头,我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他将自己陷进巨大的老板椅,融进在窗旁的阴影里。清晨的阳光从巨大的玻璃窗投射~进来,将他面前的那方区域照的纤毫毕现,而他就坐在那泾渭分明的另一侧,仿佛拒绝加入这世界的一切光明。
而那一刻的画面,深深地印在了二丫的脑海里。
那个虽然明媚地微笑着,却浑身散发着孤绝的邵子安。
二丫再次叹了口气,那样的邵子安,不会让她觉得害怕,只会让她觉得可怜。
“二丫?”老阿姨仔细地看着二丫的脸色。
二丫正要回答,一声刺耳的急刹车打断了两人。
几辆黑色的陆地巡洋舰险险地挨着玻璃大门停下,车门开处,几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从车里跳下来,扶出一个个伤者。
“快叫人都出来帮忙!”一个捂着胳膊的黑衣人对薛二丫吼道。
二丫和老阿姨呆呆地看着那些人径自涌了进来,然后呻~吟着七倒八歪地躺了一地。
“喂,你们走错了,这里不是医院。”二丫忍不住道。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二丫回头,是司俊雅医生,“过来帮忙。”司俊雅淡淡地道。
二丫愣了楞,司俊雅是捷安保全公司的住堂医师,在二楼有专门的医疗室。保全公司的职员出去公务,有时难免会碰到磕磕绊绊的事,扭了胳膊,见了红也是常有。所以公司在内部设立了医疗室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今天这么多伤者看服装却不是保全公司的人,居然就这么闯了进来,而司俊雅医生就这么收了。
薛二丫活了两世的脑子也有点想不明白了。
这时已经有留守在公司的其他职员过来帮忙,似乎没有人对这些伤员的到来感到疑惑。
大家七手八脚地将重伤员纷纷送往二楼的几个医疗室,轻伤的就就地包扎。
当薛二丫从见到这么多伤者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提着一个医疗箱,给一个轻伤员包扎伤口了。而老阿姨似乎在那些人涌进来时,就不见了,估计也是被吓到了吧。
薛二丫是公司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又是女孩子,司俊雅医生有时也会找她帮忙照顾受伤的职员。所以包扎这种小事,她已经熟能生巧了。
那些伤口,多是刀伤和拳脚造成的损伤,对保镖来说,也算常见。
薛二丫将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的挨个上药包扎。
直到她看到一个人,她全身的血液都凝住了。
那个在她的噩梦中成为她的梦魇的男人正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走进来,半个身子都被血染红了。
他有些疲累地坐在手下搬来的椅子上,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犹带着暴戾的杀气。
龙云泽,又是龙云泽,薛二丫从没想过,自己会再遇到龙云泽,还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她觉得自己隐藏得够彻底的了,在一个小小的保全公司当一名清洁工,掩饰掉所有的才华,放弃掉她擅长的音乐和绘画,当她带着橡胶手套清洗马桶时,她并没有为自己觉得不值,反而苦中作乐地想,要不要拍张照片上传到哈弗的经管硕士论坛上,不知她那些自以为天之骄子未来精英的同学们会是什么感想。
而现在,当她看到龙云泽就这样漫不经心,毫不知情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忽然觉得她所有的牺牲简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Boss,我们上楼吧,楼上有手术室。”一个俊雅的下属道,二丫认出来,那是龙云泽的首席秘书奇明俊。
“不用,让重伤的弟兄们先用。”龙云泽皱着眉脱掉上衣,肩膀上露出一条狰狞的刀口。
一个下属看到傻站在那里的薛二丫,指着她道:“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过来包扎。”
薛二丫想假装没看见已经来不及了,她忍住转身就逃的冲动,慢慢地走到龙云泽身前。
龙云泽正低头用衬衣擦着身上的血迹,见有人过来,指指伤口,头也没抬地道:“直接上药。”
“你这个......需要缝针。”薛二丫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
让她再一次站在这个恶魔面前,这个曾经以最残忍的方式,让她尝尽痛苦而死的魔鬼面前,对她而言不啻是一种酷刑。看到他,她就会想起自己的痛,也许正是因为那痛苦已经~痛到了极致,故而引发的不是恨而是无边的恐惧。而她对他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
“不就是点血而已,你抖什么?”一旁的手下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薛二丫手中的医疗箱,自个给boss上药。
薛二丫如获大释般夺路而逃,一直跑到僻静的女用洗手间,她才停了下来。
她浑身冰冷,心如擂鼓,手脚都在发颤。
就在刚才她靠近龙云泽时,那扑面而来的气味,让她突然浑身一震。
她终于明白今早在总经理办公室闻到的是什么了。
是血!那是血的气味!!
邵子安受伤了,联想起他那毫无血色的脸,薛二丫心乱如麻。
先是邵子安,然后是龙云泽,这中间有什么联系吗?
邵子安究竟是龙云泽的敌人还是朋友?龙云泽为什么会在受伤后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一切的疑问,归结到一点,为什么这一切会让她碰上?
是巧合,还是有意的设计?
纷乱而来的想法让薛二丫快要发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