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困浅滩 虎落平阳
“小子，别这么惊讶，我一看你就是大家族出来的人，在皇帝的工地上，所有人一律平等，看得是你的真本事，钱一点用处也没有！”中年老妇人不耐烦的说道：“滚吧，浪费我这么多口水……”
林文抬眼看了一下刷卡器上的数额，这一盆色香味全没有的菜花了二十元，可真是太黑了。
难道明天就得跟其他人一样喝稀粥吃腌菜吗？
怨不得明家两个公子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让人冒名顶替过来，原来这里比监狱还黑暗。
林文心情郁闷的端着自己的饭菜走到桌子上，埋头吃了几口，就感觉周围来了有很多人，抬起头一看是一群脏的看不出眉眼的人。
“干什么？”林文问道。
“小子，这是我们三十八挖掘队的饭桌，你小子是那个队的？”有人问道。
林文说道：“我是第三挖掘队的！”
“新来的吧，那里是你的地方……”有人指着很远的一排桌子：“滚到那里，不要占我们的桌子。”
林文端起饭盆，向三队的桌子走去。
三队的桌子还空着，林文捡了一个最好的椅子，舒服的坐下吃饭，刚吃了两口，外面涌出了一大堆人，林文抬头看正好看到了工头王天明。
王天明脸色阴冷，瞪视了林文一眼，又看了看林文的饭盆，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你几乎是我见过的最没有眼色的家伙了，两个小时之前，我可是跟你说过，我么下班之后一起过来吃饭……你怎么先来了？”
林文说道：“食堂就在这里，我非跟大家一起来吗？”
“当然！”王天明冷笑着：“初来乍到，怎么也得给兄弟们一点见面礼，怎么能躲起来吃独食？……******，头一天就吃烩菜，饭卡里还剩下多少钱？给我们每个人买个馒头够了吗？”
林文心渐渐变冷，渐渐变硬，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吃菜。
王天明脸上青红两色不断闪现，看着渐渐热闹的饭堂，说道：“兄弟们都去吃饭吧，到宿舍我会让这个愣头青好看的！”
林文养尊处优惯了，哪里经得起这样的冷嘲热讽，心里有一股火气腾腾的往上升，耐着性子把饭盆里的汤喝完，然后掂起饭盆猛的扣在了王天明脸上，同时一脚把他踹出去两米多远。
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而坐在饭桌上准备吃饭的三队其他工友都惊骇的站起来，这个新人实在太猛了，竟敢打工头！
“小子，你真狠！”王天明把头上的饭盆拨拉掉，用颤抖的手指着林文喊道：“揍他，往死里揍他，在执法队来之前揍死他！”
三队的工人们面面相觑，然后挽起袖子扑向林文。
三队的成员大概有二十五六个人，眼看新来的连一个馒头也不舍得拿出来，而且把队长踹倒在地上，当然都气爆了，拳头和脚丫子没头没脸的向林文身上招呼。
可惜这些人都是民工，没有经过专门的训练，怎么可能是林文的对手，两分钟之后，二十多人全部被放翻在地痛苦的呻吟，食堂里桌椅倒了一片。
林文冷漠的站立，这些民工有一半面黄肌瘦，弯腰驼背，因为繁重的劳作和不充足的营养摧垮了身体，连普通人都不如，还有一半虽然身强体壮，可是手脚僵硬，也不可能和玉楼监狱裸身搏斗赛上的斗士相比，林文打他们一点成就感都没有，甚至都不屑向围观的人群说几句大义凛然的话。
这是林文第一次在动手之后没有在舆论上占据道德制高点，也遭到了周围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少年，虽然你武技高强，但这里是皇帝陛下的工地，岂能容你撒野？快点把王天明队长扶起来，我给你通融通融，或者等执法队过来，王天明队长为你说两句好话，否则，你这次死定了！”有人从人群里挤出来，显然也是某个挖掘小队的队长。
林文其实心里也很忐忑，可是却也不相信只因为打一架，就要被处死，不过这个工头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所以林文面色一肃，正义凛然的说道：“因为我是新人，王天明不仅勒索我钱物，刚才还辱骂我母亲，所以我才暴起伤他。”
“小伙子，他勒索你什么钱物了？一个馒头算是勒索吗？”
林文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正是来时明少山塞给他的：“我是库林德州明家少爷明少山，虽然有些钱，可是却不能不明不白的给了他人……正因为是皇帝陛下的工程，我才不容许任何黑暗的存在，请大家为我作证，这些钱我分给大家，也不能给恶霸王天明！”
王天明在地上凄厉的喊道：“别听他的，我没有勒索他钱，我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多钱！”
躺在地上的其他成员也气愤的大骂道：“谁想要他的钱，谁是王八蛋！”
有工头看不下去林文的公然污蔑，大声说道：“你这样颠倒黑白，等执法队来了，我一定为王天明作证，证明他是清白的，并没有勒索你的财物！”
食堂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执法队当然很快就来了。
“怎么回事？”一位带着白色帽子的警官分开人群，看了一眼在地上咿咿呀呀叫唤的工人，又看了一眼站立着的林文，恶声恶气的吼道：“都他妈的的散开，是不是都皮痒了？”
所有人都哗啦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刚才充满正义感要作证的人也跑得远远的。
林文上前一步说道：“警官，刚才王天明仗着自己的队长身份，向我勒索钱财……哦，这就是，您看看，我很是愤怒，所以把他们都打倒了！”
警官捏着林文递过来的厚厚一叠足有上万元的钱，有些玩味的看着他：“小子，你这是公然的贿赂我啊！”
林文低眉顺眼的说道：“警官，这是物证，已经不是钱了。”
“这倒也是！”警官点点头：“这是你一面之词，我还得问问其他人！”
王天明自然是大声喊冤，其他人也忙着帮腔：“……在工地上钱又没有用，王天明是老队长了，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
林文辩解道：“工地上钱没有用，不代表着走出工地钱也没有用……刚才王天明还说，他马上就要打报告回家，回家前讹诈一些钱财都是正常的啊！”
王天明捂着肚子嚷道：“不要听他的胡说八道，警官，他以下犯上，必须施鞭刑！”
警察摸索着自己的下颌说道：“鞭刑自然是要施的，不过既然是斗殴，当然各有责任，明少山是新人，殴打队长，自然是罪加一等，所以判决鞭明少山三十下……”
王天明脸上浮出了笑容，不过警察又说道：“王天明作为队长，指示全体队员殴打新人，也是罪不可赦。皇帝的工程是你一个小小的工头能作威作福的？也鞭二十下，立即执行！其他人各罚钱三百，在饭卡里扣，每天扣去当天所得百分之五十，扣完三百元为止！”
食堂里所有人都一脸震惊，以往也有新人闹事的先例，如果各工头不能打压下去，警察来了之后也会被打压。
但是这个明少山实在太强悍了，不但一人打二十多人轻松自如，甚至还知道贿赂警察，这家伙不是吃苦的人啊，难道三队的工头到换的时候了？
就在一片安静中，有警察从门外进来，端着粒子枪，将王天明和林文押了出去。
随着大厅外一声声鞭响和受刑人凄惨的叫声，食堂里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不忍的神色。
修建创世神庙是皇室大工程，实际上等同于坐牢，征发的劳役大部分是最底层的老百姓，他们每完成繁重的任务之后，只能得到可怜勉强可以糊口的钱。如果不劳动连吃饭都成问题。
王天明好歹是队长，受伤之后还可以指挥干活，但是新人明少山得罪了队长，又受了伤，任务肯定完不成，没有劳动所得的吃饭钱，恐怕很快就要冻饿而死。
明少山再怎么有钱，可惜工地上不认啊！
三十下鞭刑和二十下鞭刑几乎是同时完成的。
王天明却叫唤的凄惨，行刑完毕之后穿上衣服，隔着厚厚的棉衣，血迹还是渗透了出来。
林文也不甘落后，叫声也是震天动地，后背也的确全烂了，可是因为西蛮炼体诀的神奇，这点皮外伤林文还不在乎。
可林文心里还是很失落，那一万元算是白花了！
收了一万元贿赂的警察首领似乎也认识到自己的不对，把林文拉到一边说道：“兄弟，我已经很照顾你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如果新人反抗工头，揍新人不揍工头。工头反抗大队长，揍工头不揍大队长……因为要维护上级的权威，也是维护工地的基本秩序！”
林文龇牙咧嘴的说道：“谢了，但是每个工人的三百元罚款是不是可以免了，要不我真害怕到宿舍之后，他们给我来黑的！”
警察首领拍拍林文的肩膀：“兄弟见识很明啊，但除非你替他们缴纳了。”
林文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他：“大概两万多，反正这些钱也不能干别的，不如孝敬您了！”
警察一伸大拇指：“兄弟，上道！”
在食堂里，警察宣布明少山代替其他工友缴纳了罚款之后，就带着执法队扬武耀威的走了。
王天明脸色苍白，极度仇视的看着林文，而林文却极为轻松的走进饭厅，把卡里的仅剩的钱全部花完了：“给三队的兄弟们每人一个馒头，聊表一下我的心意，希望兄弟们谅解我这个初来乍到之人的不懂规矩！”
接过食堂里送出来馒头，三队二十八名成员的脸色虽然还很难看，可是看向林文的目光却不一样了，都似乎看到了新一任队长的崛起。
王天明哆哆嗦嗦的坐在饭桌旁，堂堂队长也只要了一份米汤咸菜，可正低头吃着，屁股下的座椅却突然被大力踹了一下，米汤咸菜全部扣在了桌子上。
“你……”王天明站起来，眼睛里闪现着血光：“今天我们就要分个你死我活，小子，我跟你拼了！”
林文后退一步对桌子上其他人说道：“大家都看清楚了，这是王天明无缘无故的攻击我，我要是反击可不负法律责任！”
三队的队员们起身把万天明抱住，小声的劝解道：“执法队刚走，我们再闹事，处罚会更加严重，你会被打死的。”
王天明忍着怒气坐下了，很是明显，如果再打起来，接受了林文贿赂的警官还是会偏向林文，自己再被打十鞭，那可真就要了命了。
明天，王天明决定，上工后我一定找机会整死这个明少山，他妈的真是太气人了！新来第一天就和小队长王天明干了一架。
打架对林文来说是司空见惯，受伤也是家常便饭，像这种程度的冲突，林文根本没有当回事。睡觉之前，运行功法尽量对后背所受的皮外伤进行恢复，很快就不再疼痛。
而王天明则趴在铺上呻吟，作为平常说一不二的小工头，他受到了侮辱，又慑于林文的强大武力没办法找回场子，心里十分难受，加上身体的疼痛，今天晚上是不能睡了。
林文也不能入睡，因为一个屋子里三十多糙老爷们散发的腥臭气，熏得林文头昏脑涨，即使在玉楼监狱都没有受过这样的罪，林文如何能忍？
半夜之后，林文从床铺上爬起来，走出宿舍坐在山石上仰望着不远处巍峨到天际的半成型创世神头颅。
虽然只有六个月，可这六个月实在是太难熬了，看着屋子里那些脏兮兮累得倒头就睡的工人，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到后山挖石头，这样无意义的重复劳动简直是浪费生命和时间啊。
帝国皇帝是不是疯了，建造这样的大工程来祈祷创世神保佑，还不如沉下心来发展军工和经济呢！
林文自哀自怜着，熬过六个月的劳逸之后，也不意味着就刑满释放能够回到河西帝国了，自己的身份还是逃兵，流落在帝国的最底层东奔西跑的混饭吃，什么时候能有资本逃离呢？
“小伙子，怎么不睡啊？”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林文回头一看是三十二窝棚里的一个中年人。
“赏月呢！”林文微微一笑回答。
中年人伸出手来：“我是三十二挖掘小队的队长冯长喜！”
“你好，冯队长！”林文有礼貌的回应着中年人冯长喜的示好。
“今天听说你揍了王天明一顿，我感到很高兴！”冯长喜说道。
林文并不回应，静静听着冯长喜说出原因。
“两年前，我和他一起来到工地，因为驾驶机甲的技术很好，所以在服役完毕之后并没有被遣走，而是被工程留了下来，我们相识成为朋友，说好共甘共苦，祸福相依，互相帮助。但是去年我亲兄弟也过来服役，成为他的手下，因为驾驶机甲技术也不错，王天明恐惧我兄弟替代他的位置，竟然在施工中制造事故，杀死了我兄弟。这些日子我一直想要报仇雪恨，无奈没有机会，所以谢谢你揍了他一顿！”冯长喜说道。
林文说道：“不客气！”
冯长喜继续说道：“不知道明兄原来是做什么的？”
林文笑着说道：“在中明市做粮食生意！”
“那也是大家族了，不过你的身手很好啊！”
“过奖，练过几年大搏斗术！”
冯长喜低着头慢慢说道：“皇帝陛下对大家族不遗余力的打击，竟然让明兄你这样雄才大略的人也来挖石头，实在是太不公正了！”
林文心头一动，回答：“创世神无眼，有什么办法？”
冯长喜叹口气，沉默了一阵突然说道：“你对这个创世神像塑造的工程了解多少啊？”
“不是太了解！”
冯长喜坐直了身子，说道：“这个工程的意义，以及工程量我都不细说了，因为两年来，各种报道充斥媒体，想不知道也难……我要说的是，咱们挖掘队的任务，除了排水工程和地下宫殿群之外，现在我们主要做的是对创世神主体的重铸！”
林文瞪大了眼睛，心里说，老兄，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还是从工程的意义说起吧。
但是冯长喜并不懂林文心里的想法，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创世神依托创世山而建，这个咱们大家都清楚。创世神主体是花岗岩，很是结实，可是除了花岗岩之外，还有很多是沙土，砾石，以及没有发育好的沉积岩，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些非花岗岩部分全部挖掘掉，并清理干净，然后填充金属。”
林文望着远处隐在夜色的山体，心里还是无比吃惊，这座山如此宏伟，主体是花岗岩，却也有大量的其他岩石和沙土。要把这些其他岩石和沙土挖掉，全部填充金属，那应该是多大的工程量！
林文根本计算不清楚。
“不用怀疑我的说法！”冯长喜说道：“皇帝陛下天纵英才，可在对外战争中屡屡战败，总得为世人留下点什么，创世神像工程就是他意图彪炳千秋的工程，工程当然要空前绝后的庞大，并且精细。”
这些话里暗暗藏着对皇帝的不满，虽然听起来是褒扬。
林文不知道这个人的意思，只是沉默。
冯长喜看起来有些失望，话锋一转说道：“你得罪了王天明，难道不怕他报复吗？”
“一个工头而已，他怎么报复？”
林文虽然年龄不大，但是见识够多，虽然虎落平阳，却也不相信被棕狗欺，所以大义凛然，根本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