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王妃
柳容婷玉足蹋贱地,又岂会相信这一句轻飘飘的“不认识”?
她冷然狠厉地看向这个便宜妹妹:“柳玉梨,你还想骗我?果真如你母亲一样是个满口谎言的虚伪女子!”
柳玉梨乍然被她轻喝,先是一愣,旋即一把扔了手中扫帚,杏眸圆睁:“二姐,我敬你为长,自来客气,自问从没对不起过你!你为何要怒骂、污蔑我亡母?我母亲品行如何,我自问比你清楚,不知二姐从哪里听的闲言碎语,竟在我面前嚼舌!蓬。门。陋户,招待不起,还请二姐高抬贵脚,离开此地!”
柳玉梨实在没想到,十年来与她说话不超过十句,至多“嗯”“是”敷衍之语的柳容婷一来就辱骂她生母。
见她不客气,柳容婷面庞微怒,扬手止住欲上前喝斥老三的女婢,上前一步道:“你若不认识,九幽王为何要上门求娶,声称与你一见如故,再见生情,此生非你不娶……九幽王,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他会说谎?”
柳容婷红着眼睛,字字如泣,那满心的酸楚,恨不能把眼前的女子撕碎了扔进湖里。
柳玉梨气的微喘,她哪里知道九幽王为什么要骗人,更是被柳容婷的态度所恼,恨声道:“你爱慕他,不见得人人都得爱他!他不来求娶你是他的事,你问我干嘛?给我出去!”
柳容婷带来的众丫鬟怒目而视,奈何二小姐不欲她们这些下仆去欺辱她名义上的妹子,只能陪着噙着泪的二小姐干瞪眼。
一阵冷风过,吹起一地枯叶,小杏裹得粽子一样的影子正从院墙上滚下来……
柳玉梨顺着那些丫鬟们瞪出眼珠子的视线望去,一扶额,暗道:完蛋了!
柳容婷一指她:“好你个柳玉梨,原来你们就是这般私会的!”
柳玉梨心道,柳容婷定是以为,她与九幽王是“爬墙”认识,且,早已花前月下,暗许终身了。
何其冤哉!
小杏“噗通”一声倒头栽下,显然瞧见了院内阵仗,哆哆嗦嗦地看着挽袖而来,凶神恶煞的二小姐的婢女们,欲哭无泪——她真没看见啊,谁知道惯来清高,课业繁重的二小姐会来与小姐“叙旧”呢。
柳玉梨上前一步,叹息与柳容婷请罪:“还请二姐……听我解释。”
柳容婷已拭干泪痕,清傲道:“你自己去与祖母、父亲解释,你这般的女儿家,如何能当正王妃!”
柳玉梨再度讶然,柳府这清心素简的二姑娘,向来万事不理,一心向学,今次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这样羞愤尖刻!
看着小杏被丫鬟们拖走,叹息一声,再不能相助。
至于她的婚事……王妃?
她怎么会当正王妃?九幽王定是瞎了眼!
九幽王,戚少煜,先帝第九子。
传闻中的九幽王,少有异才,很得先帝喜欢,直言九皇子是他最宠爱、最看重的儿子,是最优秀、最合适的继承者——那时,先帝已有一位太子,正是如今的昭淳帝。
先帝驾崩那年,其宠妃、九幽王生母皇贵太妃饮毒自尽,随葬先帝。
同一年,九幽王隐姓埋名,独自前往边疆投军,随军历练,以四海为家;
从默默无闻的小兵卒到令敌军闻风丧胆的大将军,统领百万雄兵,他仅用五年。不为军士,谁人能解其中的血腥残酷?
如今的九幽王,领户部,为尚书,实权在握,又沿袭了皇族的俊逸之美,年已二十有六却依旧无妻室,已然成为大周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多少美人名媛争着抢着要嫁他。
亲王府外,媒婆更是每日登门点卯,排着队的等说亲,险些要把幽王府的门槛给踩烂!
不为妻,为妾也行啊。
柳玉梨乍闻婚讯,尽是茫然,这样一位有权、有貌,连各属国、盟国公主都欲联姻的一块儿肥肉,怎会挑中她为妻?
为妻!
她的亲爹柳尚书,可仅仅只是一个管着皇家祭祀、餐宴的礼部尚书,至多督理科举,可主考官也常经由陛下调遣,轮不到礼部伸手。
更遑论,她的身份,比不得二姐柳容婷——幼年成名,才淑敏慧,又有其外祖高氏的清名作背景;也比不得四妹柳雅婷,其母出身侯门,德容言功,自小由侯府礼仪嬷嬷督导,小小年纪,便常出席各式宴会,毫不怯场;
而她呢?
养于乡间,没有名门血脉不说,更不被柳府承认,嫡非嫡,庶非庶,这许多年,外人谈及她哪个不是满目鄙夷不屑?虽也一样有先生教习,可她连庶出的长姊也比不上。
益寿堂
柳府老太君面色发沉,正听秦氏挑拨,欲要责打柳玉梨。
柳尚书皱着眉头“诶”了一声阻挠:“怎么也是九王爷看重的人,怎好打骂?”
秦氏还不到三十岁,正是好颜色,闻言俏然剜夫君一眼,嗔道:“瞧老爷说的这话,活似亲事已经定下似得!婆母,这亲事啊,恐怕不妥——这是私会外男啊!此事若传出去,雅婷还小,自是不碍,可容婷就惨了,已经十八岁,还要被玉梨牵累。待风声过了,她都多大了,还如何嫁人?!还有,玉梨虽跟随先生学了几年书,可礼数不通,学问不懂,连寻常交际也不会,如何能嫁到皇家去?一个不好,得罪了哪位权贵,那可了不得!”
柳容婷年过十八,还未订亲,是颇令老太君生憾的一件事——以容婷的婚事作梗,再添油加醋提及柳玉梨粗鄙无教养,不怕老太君不发落。
柳尚书烦躁地搓搓手:“许是哪里错了也不一定!”
秦氏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晓得,自己这个夫君怕是与老太太一样,认为九王爷倾慕的是才女柳容婷,而非泥腿子的柳玉梨,于是柔言细语提醒道:“指名道姓要玉梨,妾仔仔细细问了媒人,不会有错,确实是三姑娘!”
老太君叹口气,摩挲着边儿上孙女的手,叹息道:“可惜了我们容婷,这般好才学,好品德,偏无人慧眼识得金镶玉。”
柳尚书也是应和:“真不知九王爷怎就看上了那一个!”
“小小年纪,勾引起男子来,倒是颇有手段!”秦氏冷笑,脏水泼了一盆又一盆。
她是一定不能叫柳玉梨嫁去王府的,别说正妃,就是去做妾都使不得。
天知道这些年来,自己是怎么搓磨这枚继女的,明面打骂,背地坑害,若叫此女一朝得势,还有她的活路?
是以,她才在老太君、夫君面前狠狠诋毁,奋力撺掇,就是为的把这亲事搅合黄了。
正在这时,柳玉梨已经寻到正院来,丫鬟连枝得了里头吩咐,挑了帘子请她进来。
众人的目光悉数落于她身,令柳玉梨如芒在背,汗毛都竖了起来。
“给老夫人、夫人请安,给父亲请安。”柳玉梨按着记忆中的教导,依礼而行,长而厚重的刘海,不掩她容貌的清秀,将其母莆氏、其父柳尚书容貌上的优点,全继承来,倒是长的讨巧——眉目精致,白肤若瓷,虽经多年凌虐,却如风雨中的白荷,千锤百炼,依旧纯纯嫩嫩,虽扎根污泥坛子,却已玉立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