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几分沉寂。
举枪的手顿在空中，柏霜瞬间忘了动作。
王舍轻飘飘挥了挥左手，巨大的盾牌又像变戏法一样消失。
“很惊讶？”
王舍挥动右手，巨型电锯凭空出现。
链轮泛着寒光，刀尖还有未干的血迹。
他笑得猖獗，迷恋地抚过肮脏的导板，“这可是我的宝贝！帮我做了不少艺术品。看来今天又要多一个！”
电锯震动轰鸣，刀齿飞速转动。
凛凛刀芒，切碎了月光，也唤醒了恐惧。
柏霜不自主后退几步。
惯性的警惕让她保持瞄准的姿势。
隐在黑暗的未知令人神经绷紧。
来不及思考巨物的出现与消失，柏霜闪身后撤，勉强避过横切而来的利器。
趁着王舍还没有收回动作，柏霜快速抬枪，两发子弹穿堂而出，堪堪命中男人的肩膀。
“日！”
王舍吃痛，刀锯坠到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缝。
他勉强撑住把手，一手死死按住肩上的血洞，灼烧的痛感直导神经，王舍面部愈发狰狞。
“有两下子，爷还是头一次处理活蹦乱跳的。”
王舍不知道从哪掏出绷带，胡乱缠上几圈，随即右手悬空一抓，黑色的手枪牢牢握在手中。
砰砰砰！！！
柏霜刚换上弹夹，迎面飞来的子弹出现得太过突然，她避之不及。
手腕和大腿接连中弹。
握住的枪也随之击落。
柏霜压下渗血的手腕，迅速稳住身形。
子弹的擦伤还不足以让她退缩。
可是，王舍的手段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那些武器，究竟从哪里冒出来？
男人只穿了简单的背心和短裤，一路的跟踪没有发现他有任何武器或道具。
这么大的电锯，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隐藏……
王舍想要抬起重器，却不慎扯到肩上的伤，疼得他表情扭曲。
他像是想到什么，低低笑出声。
手臂又是几个挥动，手枪和电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次柏霜看清了。
没有任何遮挡，没有任何道具，两个武器完完全全消失在视野中。
一个荒诞的想法突然袭上心头。
“哈哈哈哈哈，我是不是厉害？！”王舍一边狞笑，一边向柏霜靠近，“这是天赐的能力，我是上帝的宠儿！”
他在柏霜面前站定，高高举起那只完好的手臂，就像手里抓着什么东西。
可是柏霜看得清楚，他手中空无一物。
王舍神情冷凝下来：“所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用力挥下手臂，先前消失的电锯陡然出现，随着他的动作向前劈去！
柏霜瞳孔骤缩，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一个侧身翻滚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大腿的疼痛还是拖慢了她的动作。
脚踝被擦出一道血痕。
轰隆！
刀锯连带着脱落的鞋，陷进了地里。
柏霜半跪在地，喘着粗气，一身泥土非常狼狈。
脚上的伤口更是混着沙石，染着锥心的痛。
她没有皱眉，只是冷静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别挣扎了，”王舍啧啧两声，故技重施，再次收起武器，“就算你有点特殊，普通人终究是普通人，你敌不过异能者。”
王舍走到柏霜身前，携着不屑的眼神俯视她，就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一无是处的蝼蚁。
他放弃了电锯，从空间里掏出那把枪。
枪口抵在柏霜的眉心，冰凉刺骨。
“让你死得明白些吧，那天的劫持，只是想抓走一些体质特殊的人……做点有趣的事情罢了，不会杀了你们，哪知道你妈反应那么强，只好先解决她了。哈！蠢女人，明明什么都不做就能保住一条命，非要凑到枪口前面，这不是找死吗，哈哈哈！！！”
尘封的回忆不受控制涌了上来，心口像被钉上一根刺，柏霜的理智在崩塌。
她眼眶泛红。
“妈妈妈妈！学校有人说隔壁省新建了一座游乐园，我想去玩！”
“不要和爸爸说嘛，不然他又要让一大堆人跟着，好烦啊！”
“同学说她也要去，我们一起去好不好，就在这个周末！”
女人被她闹得没辙，笑着答应了她。
出发的那天，天气很好。
极少乘坐公交的小千金，心情也很好。
她们在车上有说有笑，车身偶尔颠簸晃动，柏霜都觉得非常新鲜。
女人在一旁笑着，时不时替她拨正被风吹乱的头发。
只是后来……
后来几个蒙着面的男人上了车，他们拿着黑色的武器，对着乘客大喊大叫。
他们走到她的座位前，推开护着自己的女人，粗暴地把自己从座位里拽出来。
妈妈精美的衣服被弄脏，她丝毫不在意柏夫人的端庄形象，不管不顾冲了上来。
没有武器的女人一口死死咬住了歹人的手腕，毫无章法的拳脚一下一下往男人身上伺候，终于将女儿从歹人的手里夺了回来。
可是一个女人的力量哪里比得上几个男人，何况他们手里还有枪。
那是柏霜第一次听到枪声。
打进母亲血肉的枪声。
十几岁的小女孩一下发了狠，猛扑上去夺走男人的武器，却被一棍打倒在地。
眼看第二棍就要迎头砸下，母亲却再次冲了上来，抱住了她。
又是几声绝望的枪响。
女孩感受到身前淌下的大片温热，没有听到女人最后的话语，就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母亲已经不在了。
泪水模糊视线，握住手腕的指节加大了力道，不知是在止血，还是在自残。
原来……
害死母亲的，是她自己。
如果……
如果她没有无理取闹去游乐园，如果她没有莽撞地冲上去反抗，现在母亲肯定还好好的。
肯定还会穿着最爱的衣服在她面前显摆。
肯定还会佯装着生气不让她夜不归宿。
肯定还会……在她受伤的时候着急匆匆喊来各路医生，满脸担忧地问她疼不疼，被谁欺负了。
柏霜颤抖着缩起身子，手臂紧紧贴住腰腹。
那里还有数十道深深浅浅的伤痕。
咔嚓一声，子弹上膛
柏霜突然笑了。
泪水滴落，划过嘴角，带走她最后的恐惧和希望。
死于无人的小巷，应该没人会在意吧。
十年了，她早就累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