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抬头仔细打量着关楼上众人的一举一动,想见识一下章邯这名当初与他一起被扶苏列在必请名单上的人物有何过人之处。
虽然范增所在处距离关楼上有一段距离,但也掩不住章邯的气势,只见一名气度儒雅的青年将领站在关楼上,半截身子从垛墙的豁口处探了出来。
他的头顶束以红巾绛袙(绛是红色的意思,袙是秦朝头巾的统称),身着一身寒光青铜甲,不出所料,此人定是章邯无疑。
与此同时,关楼上的章邯对范增也是充满了好奇,此刻正目光灼灼地望着关楼下的范增以及他身后的虎贲军。
在章邯看来,此刻在关楼下的范增可不是泛泛之辈。
想当初,此人可是与自己一道被扶苏视为大才之人,此人虽已入垂暮之年,却也不容小觑。
尤其是这两年,此人归于扶苏麾下,颇有一番作为。
单论功绩,范增其人绝对算得上扶苏幕僚中位列首席之人,如此能人,章邯岂敢轻视。
就这样,隔着一座关楼,范增与章邯二人互相打量着对方,希望能从彼此的装束仪态中看出些什么。
数息之后,范增先收回好奇的眼神,率先开口了:
“章邯将军,在公子麾下众文武中,在下一直都算不得能人,只是一介智短才疏之人。即便如此,在下也能看出将军不日就要大难临头,更为将军此刻的处境担忧啊!将军大才,远胜在下,竟然不知道自己此刻处境,实在是不应该啊!”
范增说完失望地摇了摇头,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哦,这就有些意思了,若是真有祸患,章邯岂能不自知,范增先生的这番言论虽然新奇,却是唬不住在下!若是范增先生想要逞口舌之能诓骗在下,那就请恕章邯不能奉陪了,还请先生自行离去,莫要辱没你家公子识人之明。”章邯笑着说道,转身准备离去。
“哈哈哈……,看来我家公子眼拙了,如此蠢货,大难临头却不自知,实在是愚蠢,想当初公子还要屈尊招揽,实在不值啊……不值!”范增仰天感慨道。
“来人,给我放箭,射死这老匹夫,自己快要死了,竟然还敢口出狂言辱骂将军,正当我穆陵关无人了,给我射杀此人。”
关楼上值守的士卒们立即擎起手中的弩箭,对准了关楼下的范增。
“住手”
章邯赶忙呵斥住了自己的随从,然后转身再度回到垛墙处,愤怒地看着关楼下的范增其人。
“老匹夫,我且不论你辱没之罪,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若你能说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理由,可免辱骂之罪,若是说不出个由头来,那就别想活着离开这穆陵关了。”
章邯说完就命令关楼上的弓弩手再度举起手中的弓弩,搭箭对准了关楼下的范增,做出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架势。
见关楼上的弓弩手已经做好了攻杀准备,范增身后的虎贲军坐不住了,纷纷从背上取下钢弩,搭箭瞄准了关楼上的章邯等人。
身后窸窸窣窣地声音引起了范增的注意,范增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搭箭待射的虎贲军将士,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朝将士们摆了摆手,示意虎贲军将士不必担忧他的安危,然后打马朝着关楼方向走了几步。
范增突然间的这个举动,可是吓坏了他身后的虎贲军将士,由于担心范增的安危,几名虎贲军将士立即跟着打马站了出来,赶到了范增身边,试图将范增保护起来。
看到范增突然打马向前,关楼上的章邯有些不知所措,眉头不由自主地蹙在了一起。
片刻之后,章邯敛了一下心神,收起讶然之色,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关楼下的范增。
“章邯将军,既然将军不信范增所言,那范增就为将军说道一番,若是范增所言不实,有诓骗将军之嫌,关楼上的弓弩手只管出手便是,范增绝无怨言。”
“那就请范增先生说道一番,章邯听着就是了。”章邯说着向前探了一步,胸膛贴在了垛墙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安静地等待范增说道。
见章邯放下了戒心,范增这才松了一口气,在马背上挪动了一下几乎已经快要僵硬的身体,几滴汗水随着身体的挪动顺着脸颊滴落了下来。
“章邯将军,你原是先帝麾下良将,先帝驾崩后,胡亥赵高暗地勾结在一起,矫诏欺君,窃居神位,而且还要逼公子扶苏自尽,幸赖公子扶苏机敏聪慧,一早就识破了胡亥与赵高的奸计,于危难中承继大位,主持起社稷来,这才避免了我大秦社稷倾覆,公子扶苏至忠纯孝,大秦国力一日不复便一日不晋位,更是以数郡之地换得先帝归葬咸阳,此事想必将军早有耳闻,敢问将军,胡亥可有如此忠孝。想当初公子扶苏承继社稷之后,也曾不计前嫌的想请将军归附,怎奈将军不辨是非,竟然拒绝了公子好意……”
“休要胡说,胡亥公子乃是先帝指定的后继之君,灵前继位,何来篡位一说,章邯为胡亥公子效力乃是忠义之举,扶苏才是篡逆之辈。”不等范增说完,章邯便打断了范增的言辞,急忙辩解道。
“好一个篡逆之辈,当年先帝驾崩时,身边只有赵高与丞相李斯二人,赵高矫诏后意图戕害公子扶苏,窃据神位,此事丞相李斯已向天下之人澄清了,将军难道不曾听说,还是假装不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