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那个大男孩冰冷的眼神,谁也不会联想到那个一笑起来就很好看的酒窝,就不会想起那个束发带下爽朗的笑靥了。
他大司命般高傲的气质俨然是皇宫贵族一般,他的眸子中,是生杀大权的疲倦。
过高的权利,过高的负担,也就拥有了过高的疲倦呢。
“怎么,相信了?”看着跳动火焰中破晓吓得惨白的脸,他瘪了瘪嘴,很顽劣地笑了笑。
“不…不会…”破晓摇晃了几下,坐倒在松软的草地上。
“我们…该回家了。”这是他在她醒来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
溯茗的眼睛刹那间睁得很大很大,她兀自以为尚在梦中。
这是不可能的吧,这是梦吧。不,他的脸却是那么清晰,那么触手可及。
仿佛看穿了她眼中的疑惑,蝶燃笑了笑,很好看很好看地笑了笑:“是的,我们回家。”
是的,我们该回家了。
该回家了,这一切都是梦,兮雪的影子终于被轻轻地放下了,她既然是属于那个人,属于那段记忆,又为何要千方百计地将她挖出来呢?
就让她活在那段记忆中去吧,不要忘记,也不想记起,就让她活在那段真实存在的记忆中去吧。
雨婷,该回家了。
溯茗的眼眶忽然潮湿了,她听见了他胸膛中传来的声音。
雨婷,该回家了。
那个女孩子,那个和自己一样有着悲伤眸眼的女孩子吗?
雨婷雨婷,雨婷雨婷雨婷雨婷雨婷…
她用力甩了甩头,一行眼泪却就这样滑了下来,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就算,和她借来的幸福吧,就算是借来的吧。
也算…是抢来的幸福吧,因为我不想还,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蝶燃呢。
他拉着她的手,浅浅一吻,算是承诺下了天荒地老的距离。
永似悲伤与喜悦交织的波动,鼓荡开的一层心悸。
浩瀚星图上凝结出的繁华预言,是否永恒地记载着无能为力的悲哀。
蓝府中,他平静地主持了先父的葬礼,稳重而成熟。
蓝府中,他平静地回明了二姨太兮雪的离去,平静而成熟。没有一丝的痛苦与忧郁,他操起了蓝府上上下下的事宜。
以及,他迎娶了溯茗。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他先辈们世世代代的足迹,他甚至将藏剑阁连并着所有的御剑奇书统统锁起,并立下家规严禁开启。
他想封印起所有的记忆,他希望可以回到生活中来,而非是闯荡到尸骨无存。
他唯一不能忘记的,就只有兮雪。
在所有飘雪的季节里,他会常常想起那个很单纯很开心的女孩子。
身后,总是温柔少言的她替他默默披上一件厚厚的衣。
也许这不是全部,但至少是他想要的结局。
时光真的能够满足人们的心愿,哪怕它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哪怕是那么的平凡吗?
谁也不知道,只有岁月会证明那条轨迹,是真,是假,抑或是永久的未知…
破晓紧张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她觉得有种恐怖的气氛弥散在整个空气里。
“你很怕…”
“…是因为那些传说吗?”
破晓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怎么确定地点了点头,很小的幅度,很大的决心。
相传蜀山苗海之中,一直都有着一种稀有的人存在。
他们突破了重重死亡的考验,最终得到了魔神的许可,修炼成了凡世中弥留的魔子魔孙。伴随着开天辟地的力量的,也是永恒的寂寞,不绝的永劫。
其实真的有人可以忘却心结,忘记了时间的变迁吗?
没有的,他们纵使千古青春,但他们终究是凡人,是不能改变天理变数的凡人,所以他们也必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一个个相继苍老死去,也只能无能为力地孤独地留在世间,看着沧雪漫过眉间。
也许短暂的百年是快乐的,但是几百年而至千年的岁月,却是对他们最大的惩罚。
有的来生依旧可见,有的就这样了无音讯,再也不见了…
纵使来生相见,被刷新的记忆中,却是再没有自己的身影了。
这是最严厉的天谴,他剥夺了你的爱,剥夺了你的被爱,只留下不生不死的永劫,让你生不如死的行尸走肉活着。
“我不想看到那一天,我不想看到白发苍苍的你就这么走了,我不想。”重航喃喃地说了一句,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呢。
“真的…”他又折断了那支枯木,扔进火中…
南疆特有的潮湿空气中不知何时裹挟进了缕缕香樟的味道,就这么变得清爽而馥郁,柔腻地像一层飘渺的水烟,飘荡成远岚的倩碧。
房门被“嗵”的一声撞开,看着面色惊愕的溯茗和蝶燃,阴沉沉的千叶将长剑狠狠地合入剑鞘。
“谁叫你锁的,给我打开藏剑阁!!!”是他愤怒的声音。
一个明明死去的人,怎么会突然复活,会站在这儿发火?
溯茗只觉得脚下一软…
蝶燃强压抑住心头的惊喜和恐惧,打开了那道用画璃特制的九宫凝龙锁,恭谨地弯下了腰,一如当年唯唯诺诺的二少爷。
在千叶面前,自己总是儿子,总是卑微的。
千叶看都没看他,就这样跨了过去,是一声鄙薄的“哼”
奇怪,那铃铛呢?
那串姣儿的铃铛呢?
自己放到哪里去了,铃铛呢?
铃铛?????!!!!!!!!!!!
忍无可忍后的大肆宣泄,一阵乒乒乓乓的砸碎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