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罗氏从祠堂回家后躺了几日,虽然骂骂咧咧的,倒也没拿王氏怎样。
王氏和钱氏照样各做各的饭,互不搭理。米、面、油这些家里都屯着,地里的菜随便摘,但是荤腥和酱油盐巴这些可是要买的。
元珍每日盯着鸡窝里的鸡蛋,一日都没落下。王氏知道,那些鸡蛋都是钱氏一家子吃掉的,不知道罗氏有没有吃到。
就钱氏那样霍霍,本来就剩不多的酱油就用完了。
这些王氏都懒得在意,菜饭里有点咸味就足够了。儿子们扒拉着碗里清汤寡水的菜饭,闻着刚刚钱氏烧过饭后的香味,也都吃了两碗。
李金富也不好说什么,他又能说什么呢?两口子好几日不言语。
要是能这样相安无事,他们一家子吃差点也无所谓,只要能保住她的工钱,以及以后她儿子们的工钱,她就无所求了。
王氏只能这样忍着过。
隔日钱氏烧的饭菜明明有酱油味儿,可灶台上的酱油罐子里却是空空的,而且盐巴也不够烧一次饭的了。
无奈,王氏只得到隔壁的曹氏那儿借了点盐巴,好歹饭菜有点咸味。
曹氏叹息地摇摇头,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
“你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曹氏道。
“二婶,我也没法子啊。”王氏叹叹气,“我真不敢把钱撒手了,否则我们的三个儿子怎么办。”
李金铭那就是个无底洞,即使考上秀才了,往后几年甚至十几年读的书更花钱。十里八乡的读书人中,中举是她们听说过考得最好的,举人老爷大都四十开外了。
“二婶,你知道我不是在意这个,就算他四叔考到了状元,我们又能得到什么相帮呢?”王氏算是突然顿悟型的。
有罗氏在,就算李金铭考取了功名,于她的儿子而言,也是没有什么帮助的。说不定连点点儿的感恩之心都没有。他李金铭这么多年,都是从罗氏手里拿的钱,于他人而言,一点关系也没有。
“熬到下月再看吧。”曹氏给了她一把盐巴,又给她倒了点酱油。
“谢二婶儿。”王氏看着曹氏不解。
“下月他考得上考不上,你都可以借机分家。这之前,你婆婆也会忍者的。”曹氏想了一会道,“她最怕人激了。”
王氏细细想了一会,觉得非常有道理。真不愧是跟她婆婆隔墙住了大半辈子的,曹氏很是了解。
若是李金铭考上了秀才,罗氏必定趾高气扬,激将之下分家的可能性很大。若是李金铭没有考上秀才,分家的难度会大些,但钱氏必定也有了想法,到时候再见机行事也未可知。
临走之时,曹氏又提醒她一句:“其实你的主要症结还是在于金富,若是他能下定决心,那就好办了。”
这点王氏也明白,可是她又怎么不了解自个的男人呢。
“金富像他爹,有点软乎。”曹氏道,“不过,金水去了后,他爹倒是顿悟了。”
“二婶,我明白了。”王氏拿着盐巴,出了门又进道门。
远海和远喜已经烧开了水,学着搅拌了一大碗面糊糊,正在一勺一勺地舀到锅里。只见灶台上洒落一滴滴的面糊糊,王氏真想其中一个是个丫头啊,倒让她省心不少。
“瞧你们弄的,这叫什么呀!”她一把上前夺过元喜手里的勺子,刹那间又觉得自己太过冲动,忙缓下语气道:“来,娘教你怎么弄。”
孩子已经在一点一点改变了,她应该感到欣慰的。可能是刚才沉思分家的事情,闹得她心里憋屈的紧。
原本正要赌气的元喜,被王氏柔和的语气感染了,转而认真看着她如何做面疙瘩。
“这个面糊糊稍稍稀了点,下次少放点水,会更有嚼劲。面疙瘩最好要均匀点,否则要么大的还没熟,要么小的熟烂了。”王氏耐心道,“当然这些不是很重要,多做了几次就会了,重要的是盐和酱油不能放多了,不但浪费,还难以下咽。”
接着王氏比划了下盐和酱油的量,最后往锅里切了点青菜和葱花。
看着倒是挺有味儿的,可是吃的时候发现没放一滴油,只有咸味了,好在曹氏给了点酱油,有点酱香味。
吃饭的时候,元林道:“娘,今个先生又叫我交束脩。”
其实昨个就到了交钱的日子,元林跟罗氏讲过,以往到日子了都是跟罗氏说一声,隔日就会叫金富或者金贵送去给先生。
王氏一听,心里了然。
元康的束脩必定交过了,否则以那孩子的脾气还不早闹腾起来了。
这是逼着她自个交学费啊,那家里的那些收成呢?每年卖粮食也是有不少收入的,孩子他爹的工钱也上交了,两个大儿子也是天天下地干活的。
元林的学费她交可以,但是话得说清楚。
她来到大厅门口,转念一想,又回了自个屋,对着李金福道:“元林的束脩还没交,你去跟娘说一下。”
李金富不说话,他心里清楚罗氏的打算,这不明摆着要他们自个掏钱出来么?
“要不你明个交了吧。”他半天憋出一句这样的话。
王氏冷笑一声,“你还是孩子他爹么?”
“你……你别找抽!”
“你的工钱上交了,元海元康天天下地,家里的活我也没少干,那凭啥不给元林交学费?三房有人干活吗?四房呢?你们爷几个养活全家,还供不了元林一个读书郎?”
王氏冷冷地说出每一句话,没有以往的嚎叫、嘶吼,倒是噎得李金富哑口无言。
她不想找罗氏,因为没有结果。只能逼迫李金福做出选择。
李金富心里何尝不清楚,他娘一门心思扑在幺弟身上,他从小就没受过累,没吃过苦,自从去了镇上的书院,更是过得滋润。
可是一对上罗氏的眼神,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耳边一响起罗氏的声音,他就什么都遵从了。
他知道王氏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分家,而罗氏更是不同意。
“元海大了,能赚钱了,也快要到了定亲的年纪了。元林在学堂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好,上次我去问过先生,先生跟我说,若是再用功些,将来考功名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王氏已经上了床,她每日起早贪黑为得什么呀。
“真的?”
李金富没等到王氏的回应,他到隔壁儿子们的房间,翻出元林的大字,拿到窗户口,看了又看。
他从来没有关注过孩子读书,当初不过是见元康去了,他的儿子们中间也得有一个才公道。
况且,元林还是被抽签才不得已去的学堂。
他的儿子能是块读书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