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德村遭受山匪洗劫后,尘土下掩埋着各式各样破碎的瓶罐。
而其中唯一完整的那个,便是念竹如今的藏身之所。在这不大的天地见,她已经躲了近三十年。
为了不让外界怀疑,她甚至把放出去的信童全数回收。三十年间她只出过门一次,便是从蛇尊手下救下严崇。
贵为三界结界师之首,如今却只能躲在一个老头赠送的破罐子里,还真是讽刺。
可念竹并不在意,她唯求能继续躲下去,好让手里的钥匙永远不要有见光的日子。
往日只能偶尔依稀听见过路人赶路的马蹄声,今日气氛稍微有点不同。
罐子外的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她已无法分辨出来了。
风沙吹打罐壁的声音,震得整个药罐嗡嗡作响。
明明在躲进去前她已经确认过罐子已经埋好,这种声音不应该存在才是。
难道外面有回村的游子来找家人的遗物么?
怀揣不安,她沉下心来继续打坐张着结界。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药罐的外壁。
“啧…”她不耐烦地咂嘴,施法使罐子变得滚烫。
惹得提着药罐的人哎呀一声把罐子摔倒沙子上。
“哎呀,这摔坏了该怎么办…”那人小声说着,又把罐子捞起来轻轻扫除上面的尘土。
虽然声音很小,但念竹马上就听出这声音是谁。
是天王!
瞬间她心都凉了半截,这家伙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天王扫干净上面最后一颗灰尘,又哈口气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下,“喂,你还不愿意出来吗?”
她紧握拳头,纵使有诸多打算,此刻竟像个紧紧抱着玩具不肯撒手的小孩,固执的没有做声回应。
罐外的人轻轻叹口气,“你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去了。”
言闭他打开盖子,轻轻松松就跳进了她独守三十余年的境地中。
“我明明已经在罐内张出结界,有足够的信心不会被任何人找到,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她不悦地道。
天王进来后只管上下打量,根本就没想好好回答她的问题。
直到他的目光最终落到她苍白如纸的脸上,眼神才从好奇变为严肃。
“你怎么变得这么脆弱了?”他盘着手问着。
念竹轻哼一声坐下,“是我在问你,天王殿下。”
“啊…找你这件事。普天下的法术都是我们三个汲取再分出来的,纵使你不是天庭能把控的对象,但不代表我不知道啊。”他笑着道。
“身为天王还把自己的立场跟天庭分出派别么?可笑。”
天王不但没有生气,反倒从神囊里拿出来几道菜,甚至还带着热气。
“这些都是我下凡玩的时候试过还挺好吃的东西,即便再不食人间烟火,稍稍接触的时候还是会被吸引到。你也很久没出过门了,尝尝。”
她嫌弃地推开,“我说过巴结我并没有好处。”
他自顾自的把菜放在桌子上,“我知道要有报酬,但你也与我相识多年,就当是老友叙旧如何?”
这人一直以来说话都扭扭捏捏不直接进入正题,她非常不喜欢这种人。
她也拉开椅子坐下,看着他一口又一口地吃着菜。
“那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见我的?”她沉声道,“我知道现在外面已经有若翎这位新任界灵了,你们天庭还真是无情,竟然要她来继承使命。”
天王放下筷子,极小声地道了句:“对她这么好,也不会有任何好处…”
“什么?!”她没听清。
“既然念竹姑娘不喜欢拐弯抹角,那我就不说闲话了。把天宫钥匙交给我。”他摊开手板道。
念竹眨了下眼睛,“果然你是来为了钥匙来的。”
“对,给我。”他又晃了下手指。
她把钥匙放在桌面上,“你拿着有什么用处?或者说身为神明的你,能碰到它…”
话还没说完,天王已经把钥匙拿起来放在手里左右打量,他眉头紧锁久久不曾舒缓。
“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他无奈地道。
这诡异的钥匙神明们是碰不到的,为什么他能直接拿起来?!
念竹内心有点发毛,索性一把把钥匙夺回去,“你真的是天王吗?”
天王还有点发愣,听她这么一问又笑了几声,“不然呢?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再把这钥匙带在身上了。你没发现自己的法力已经衰退许多了吗?”
她攥着钥匙的手用力且颤抖,坚硬的铜铁硌得手心发疼,“言下之意…”
“你也不是能持有这钥匙的人,根本就不关你事,没必要自讨无趣。”他苦口婆心地道,“而且是时候做决断了。”
还想着问多几句,可念竹逐渐感觉眼皮变得沉重,双手无力垂下。
天宫钥匙掉到了地上,她俯身想去捡,可弯腰间就倒在了地上。
天王走前去把她扶起,无奈地叹息,“说了这不是你能拿的东西,到头来被侵蚀的还不是你自己。”
他把地上的钥匙揣进怀里,抱着她离开了药罐。
“终不见天日,身体能好到哪里去?”他轻声道。
而后他抱着她直接就找到药神那处去,见面就首先把那陶瓷药罐摔在药神面前。
罐子摔得粉碎,吓得药神虎躯一震跪在地上。
“天王殿下!”
他故作威严地道:“药神,你做的好事,可让人好找。”
“这…”药神抬头才发现他怀里躺着个人,正是念竹,“这不是界灵…她不是传闻失踪了么?”
天王把人放下,“治好她,你做的傻事本王就不追究了。还有,不要与别人说起她在你这里。”
“啊?”药神只感到莫名其妙,他还以为天王是来问责的。
“许久未见就听不懂本王的话了?”
药神摇头,“不敢不敢,您的话我当然得听。更何况界灵也是我有多年交情的朋友…”
“我来过的事也不要告诉别人,不过秦邪问起的话,告诉他也无妨。”他捏着下巴道,“她醒后大概会发脾气要找我,你帮忙挡着点。”
药神本来还在磨药粉,现在只感到云里雾里,“可您这么说,我也打不过她啊。”
他摆摆手,“以她现在的状态,放在外面可能稍厉害点的妖邪都除不掉。你贵为神明,能力自然在其之上。”
躺椅上的念竹呼吸缓慢,额头渗着虚汗,双手紧紧地攥着胸襟。
从未见过界灵这般虚弱,药神一时间还以为是天王下了重手。他擦了把冷汗,果然还是不能违背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