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以前就在这,那边是后来才迁过去的。”青华说:“那时我爷爷是个马锅头,手下有好几把骡子,有次他‘走夷方’从缅甸回来,经过沙溪时看到去赶街的我奶奶,就一把将她抱上马背带回了云南驿。”
“我奶奶是彝族,从小生活在山区;这是多数是白族,又是坝区,我爷爷常年不在家,她一个外地人很不习惯。后来我奶就带着我爸回了娘家阿鲁腊。我爷爷原本有两个老婆,赶马回来得知后就丢下大女人和所有家产跟了过去。”
青华仿佛知道唐青范要问什么似的,主动开腔讲叙起来。
“哦,这爱情故事挺动人的。”唐青范感叹道:“你奶奶一定很美丽吧,能让你爷爷一见钟情,不简单。”
“一般般些。”青华谦虚道:“她活到八十多岁,头发全白还一尘不染,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梳头。年轻时人称‘南召幽兰’,她名字叫周竹兰。”
“多富有诗意呀!这么说你还是彝、白混血后裔,民族融合的宠儿了。”唐青范说着上前两步,边后退着行走边左看右看的端详品味青华。
“咋啦这是?”青华不解:“你看啥呀?”
唐青范:“我看看你,有没有遗传一点你奶奶的美人基因!”
青华一楞,随即羞赫一笑:“人家哪及我奶,给她当丫鬟都不配。整天不是爬山就是钻沟的,在工地一天到晚吃灰,脸都被晒得碳黑。”
“No、No,这不是黑,这叫健康肤色!”唐青范适时送上一个马屁。去你的,青华一巴掌拍过去:“
我更像我爷,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天生就适合赶马!”
“哦,对了。”她忽然道:“八年抗战那会,我爷还给盟军驮过弹药武器呢。他赶着马紧跟在部队身边,专门为他们运送军火。那时候老美常对我爷爷竖起拇指,常用的一句话就是:‘顶好、顶好,Mirsyang,thankyou’”。
“你咋知道?你又没出生。”唐青范道。
“爷爷从小对我说的。他不但讲这些,还爱教我老美摇头说不的样子,就是你刚才说的NoNoNo。他还教我拉二胡、唱花灯。那个《赶马调》就是爷爷教给我的。”
青华说到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似乎又回到昔日童年时光。
两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已走出镇子的石板古道。唐青范驻足回过头去,只见那些千百年来被马帮踩过、马蹄踏出留下的印痕中,深深浅浅的一个个小坑里,有的还积攒着昨夜的露水,在早晨阳光下漝漝生辉。
云南驿出去就到大理了,这里在唐代又称“南诏国”,也是金花和阿鹏的故乡。唐青范打小迷恋电影《五朵金花》,喜欢金庸的《天龙八步》,这个他当然知道。
“咱们过不过大理古城?”他问。
青华:“不过,那还不得绕死,我们从旁就穿过去了。”说着用手一指:“诺,在那,从那过去就到澜沧江了,过了江就是诺邓。再过诺邓就到你们怒江泸水地界了。”
“等等,我查一下地图,别走错了。”唐青范说着就在手机上翻起来,好一会才抬头,颇有些失落的道:“还真是不进古城啊,可惜了。”
说话间前面就到一个村庄。“铛、铛、铛”,青华敲起小铓,纯净清晰的锣鸣清脆悠远,在正午的阳光下声声传扬着。
村外,一条平坦宽阔的崭新高速公路横在面前。青华喝住头骡乌龙,目光寻找着绕过去的路。唐青范匆忙在手机上搜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大丽高速,还没到美丽公路呀”。
青华:“你去我家不就从这条路上过的,咋忘啦?”
“看着不像呀,这坐车忽一下就过去了,跟走路完全是两码事。”唐青范嘟嚷。
“管他几码事,现在都是用脚板的事,你把牲口吆上来,从这过去。”青华已经爬到前面的天桥上了,她回头招呼唐青范:“快快,小花脚又在往后缩呢,它想干坏事,你帮我兜屁股干给它一脚。”
“好,干给它一脚!”
唐青范说着抢前一部,抬腿照花脚后臀就揣过去,嘴里还学着样子骂道:“叫你干坏事,坏……”
话没说完突然就哎呦大叫一声猛然倒地。青华站在高处看见惊呼起来:“范哥、范哥,咋个啦?”
“这狗日的,竟敢踢我!”唐青范哼卿着,边挣扎起身边气愤骂道:“看老子不整死你,欺软怕硬的东西。”他说着捡起个土疙瘩就朝骡子屁股砸过去。
谁知小花脚却似被挠痒痒般理都不理,唐青范正想再来一疙瘩解恨,不料花脚忽然一回头,吓得他连忙向后退。
原来他方才刚抬腿准备送出一脚,没想到未等他的脚落下,小花脚反而伸腿就先给了他一脚,一下就将他踢倒在地上。
四周风大,青华此时在桥上听不到他说什么。“听不清”,她高声道:“再说一遍,你到底咋啦?”
“我被驴踢了!”唐青范没好气道。他一急,竟口误把“骡”说成了“驴”。
“什么,你、被驴踢啦?”青华惊讶,不对啊,这四下都是田野庄稼和车辆,哪来的驴呢?“伤到哪儿了?要紧吗?”她慌忙问。
“嘀嘀,嘟——”
这时有一波大小车辆从高速上驶过,浪潮般的喇叭掩盖了青华的声音。她只好重新从高处跳下,来接唐青范和骡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