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鹰岩回来,青华就病了。南召小队也停止运料。其实不止她们,整个达摩山工地实际上都无法驮运了,所有牲口和工人全都闲了下来。
这回是真正的放假。
因为老鹰岩山体滑坡,本就狭窄的通道被堵。马帮一时半会没法动了。青华她们那天回来都还是从别处绕道而归的。
但驮着材料又不可能去绕路。况且那能绕的地方也好不到哪里去,即使牲口空身还险些过不来,要再驮上沉重的塔材还咋走?
青华是在从老鹰岩回来当天晚就躺下了的,她发烧了,浑身烫得不行。整夜迷迷糊糊一直喊着:“我的马、我的马!”
让阿英和枝花在旁边看得泪奔。
黄毛也不吃不喝睡了一夜,不过他次日一早就醒了,可青华却连续两天昏睡着粒米未进。
“这倒底咋办呀?”阿英和枝花六神无主,美兰把熬好的稀粥都热过无数回了,但她就是不睁眼睛。
在青华沉睡的这两天,工地上也发生了一些令人扼捥的事情。
——原本就紧张的马帮又走了两队。他们中一队是原先和闽南帮小王处得比较好的河北马队。
自古燕赵多慷慨之士。他们原本就一直为队友小王鸣不平,觉得川云公司处理不公。奈何人在屋檐下,不敢过多跟公司叫板。
如今,含恨出走的小王在另一个标段的老板处站稳脚跟,一个信息发过来,河北马队二话不说,拍拍屁股就走。
另一队就是本地的贵州老侯,他本是公司保护对象,在其和小王的纷争中,曹总可谓算两肋插刀护下了他这个“小犊子。”
可当听说老鹰岩塌方后,一来他熟悉那儿的地形,知道三两天是修不通的;二来他原本就因下雨休息好几天了,这回路再被堵,知道一下复工无望,与其坐吃山空,不如溜之大吉,反正到哪都是驮。
再说他的老家离这也不远,与其在这干耗着喝风,还不如回家去找点小活干呢。如此这般,你说他不走才怪。
河北帮是个大队,有二十几匹骡子,其中包括三个小队。老侯的队伍也有十几只牲口。这一来,从屡色村带来的五十多匹马,转眼就走大多半。
树倒猢狲散,剩下的小队也人心惶惶。
雨水依旧沥沥的下着,大多数人马圈里都是空荡荡的。大老板曹总慌了,赶紧来找青华。走进工棚,见她还没醒,一摸额头,烫得不行。
“还在烧!”他嘟哝一句。
摇摇头走出去,刚到门口又折回来,对守候的阿英和枝花几人交代:“今晚再给她灌点姜汤看看,发发汗,明早要是还不行,就直接到送县医院去。”
枝花看着外面的天气,欲言又止。
曹总像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开口道:“车出不去就用担架抬,就是抱,也要把她送进医院。总不能就这样躺着等死吧!”
晚上,美兰见还没有好转迹象,情急中突然想起老家的一个偏方,就对阿英道:“你去外面掐点青蒿枝来。”
“嫂,你要青蒿做啥?”阿英懵懂。
“等下你就知道了。”美兰说着从火塘中夹出几个炼得通红的火炭。又找来一大一小两只碗,将火炭放进大碗里。
阿英递上刚采的青蒿,美兰用手搓了搓,直接放在碗里的炭火上。接着,她又将小碗翻转起来罩在大碗上,并提起铜壶,哧啦将烧得滚烫的开水直接浇在碗底。
水沿着碗边流进碗内,淋在火炭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即一团团的白色气浪升腾起来,顶得小碗撞大碗的叮叮咚咚直响。
待气浪平息下来,美兰取出一个杯子,从大碗里泌出一些泛着绿色的清冽蒿枝水,用调羹一点一点喂进青华口中。
次日天刚亮,连续下了几天的雨停了,工地上天空明净,四周群峰吞翠,触目全是水洗过般,一片清新和碧绿。
“啾、啾!”随着几声鸟鸣,青华终于慢慢睁开眼睛。
“我这是在哪?我还没死?”她虚弱的喃喃自语。
阿英赶紧将她扶起半靠在床头上道:“在达摩山呀,你不过睡了两天,哪会那么容易死!”
美兰忙将软糯可口的米粥端过来。青华二话不说,送到嘴边稀里忽噜几下就吞了下去。完了还舔舔嘴唇,可怜巴巴望着大伙,一幅意犹未尽样子。
哈哈,她的馋相把枝花和阿英几个都逗得笑起来。
天气放晴,曹老板立马从附近请了一帮村民去修路,可是由于没法使用用机械,全靠人工一点点挖抬,不仅十分吃力,而且进度缓慢。
两三天过去仍没多大进展,照些速度,估计至少还要一周。
于是又有人坐不住了。剩下的二十多匹马帮中,又走了两个小队十二匹。至此整个达摩工地就只剩下青华的27小队和曹老板一个远房亲戚所带8小队的几匹马了,全部骡子加起来也不过十三匹马。
“141工程”的真正老板、甲方,南方送变电不知从哪知道了达摩山工地的情况,立即给曹总打来电话,督促他集中力量,抓紧生产,尽快赶在天气好时将最难驮的一些主材先运上去。
这回曹老板是真坐不住了。
他让秘书小燕来找青华,要她马上到总经理办公室去一趟。彼时青华正忙着修理鞍架等马具,耽搁了一下没立即过去,曹老板立马亲自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