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是在看清生活真相之后,仍然去热爱他。
在预赛即将要开始的前一天,合奏部的部员们唱了一支校歌,无论是高三的学姐或是高一的新人,全都在绘声绘色的唱着。
他们就像即将上战场的士兵般轩昂,在经历斥责与苦难的日子里熬过去,往日的汗水如线条般描绘着他们。
晚上十点。
窗外已是深夜,夜幕上点缀着几颗星星,而部室内灯火通明。
当最后一首曲子结束后,清水静衣让他们停下,说道:“今天就回去吧。”
其他人纷纷起身,各自将乐器装在盒子里,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
“再见了~”
“再见了。”
其他人互相分别,借着坡道上路灯的光,一路往下走去。
平清月回到家,平清奈已经睡了。
而朝野鹤还没有睡,坐在那里正看着电视,原本平清月蹑手蹑脚不想吵醒她们,但结果刚开门就听见电视机的声音。
换好拖鞋,反手把门锁上,平清月先去了一趟房间,把书包给卸下来。
“今天好累啊。”平清月说,去厨房看看还剩下什么吃的。
朝野鹤没理他,只是在那里看着电视,电视声音有点大。
厨房里什么也没有,餐桌上的菜已经冷了,但平清月并不在意这点,拿来碗筷,盛上一碗米饭。
坐在餐椅上大块朵硕着,目光看向朝野鹤那边,见她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脸色,平清月心说难道她在生气?
要是换作以前的话,她肯定已经大声嚷嚷起来了,但现在沉静似水地坐在那里,平清月觉得有些不对劲。
把饭吃完,平清月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水龙头的冲水声盖过电视机的声音。
等把一切收拾好,从厨房里出来时,朝野鹤仍然看着电视,就像是把自己当成了空气。
“是间谍过家家啊。”平清月一边说,一边坐在沙发上。
朝野鹤眼睛也没眨一下,那副表情上就像写着‘我很生气’的字样,但她又不会说出来,大人就是这样,从来不会直接地告诉别人。
所以比起大人,其他人更喜欢小孩,因为他们很好懂,也不会装深沉。
“十点十六了。”朝野鹤说,仿佛在告诉他意味着什么。
“抱歉,最近回来晚了。”
“这不是你的理由。”
平清月歪了歪头,现在朝野鹤的样子有点像小孩,这也难怪,从雨天捡到她开始,她就已经是自己家的小孩。
她既执着又幼稚,偶尔会讲一堆大道理,但实际上,她只是一只怕孤单的猫。
她对周围一切都充满警惕,但又那么相信自己,她所做一切生气的表情,只是在告诉他,她现在很孤单,需要关心。
“我知道错了。”平清月摆出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朝野鹤这才转头看过来,脸上摆出怀疑的表情:“真的?”
“真的。”
语气之坚定,让平清月联想到君王赐给将领一柄宝剑,让自己为他而征战沙场。
但朝野鹤脸上的表情不见消减,反而更纠结了,似乎犹豫了很久,她用蝴蝶扇动翅膀般的细微声说道:
“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平清月一头雾水。
“记忆......开始消失了。”她故意想表现的不在乎,但演技实在是太拙劣了。
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或许早已在发生,但那时候她还没有察觉,就算察觉到又有什么用呢?
朝野鹤表情变得沮丧起来,她真的是一只猫,一只患得患失的猫。
来这里的意义已经全部忘记,每天只是浑浑噩噩地过着,这样她与那些老年痴呆有什么区别?只是清楚自己是个失忆者吗?
内心在不断动摇,呼喊一千遍、一万遍的名字也会被忘掉,她不会记得。
到最后什么也不剩。
平清月也沉默了一会儿,这是一个无法逆转的事实。
自己连她的来历都没有弄清楚,如她所说一样,自己能记得她,但她未必能记得住自己,到最后也只是一场空。
“我不想忘记。”她说,但平清月能有什么办法,他什么也办不到。
“我也不想。”
朝野鹤抓住他的衣袖,有些紧张的问道:“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想我吗?”
别立这种flag啊,我也不知道,平清月心说。
但要这么回答她的话,只会加深对方的不安,平清月想了一下,说道:
“会。”
朝野鹤用鼻子轻巧地哼了一下,她说:“当我察觉的时候,是从M记开始的,我记不起汉堡、鸡腿的价格,一开始我没有注意,但后来,我又记不起酒井小姐的名字了。”
“大概正是从这些细节的地方开始,说不定明天就是忘记上班地点。”
“没必要这么杞人忧天啊。”平清月安慰她,“你现在不又是记住了吗?”
朝野鹤摇摇头,“没有用的,要是我没有察觉,这也是他们告诉我的,这样下去,忘掉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就像是钟里的时针一样,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着。”
她忽而又露出惨白的笑容,那样的笑容一点不觉得可爱。
平清月也不知该说同情她,还是说些其他的话,或许沉默是最好的选择。
他本来就不擅长安慰别人。
但要换作是自己来,同样也会惶恐,同样也会感到心情沉重。
麻痹自己是最有效的逃避方法。
平清月深呼吸了一大口气,他想到些什么,便开口说道:“那要是找到你来这里的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