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意避开浩煵,不会是……”默默走出一段距离,看着焕王在梅花树下停下脚步,赵卿言有几分犹豫的发问。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焕王默默点头:“一共劫走了三个人,都是当年冉听瞳一案牵连的人。只是,冉时迁并没有离开。”
赵卿言眼中闪过了极浅的一丝讶然,眸子便重归了无底的深潭:“果然。”
焕王面色肃穆了几分:“这件事你知情吗?”
赵卿言问道:“十三叔想听实话吗?”
焕王深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无论你是回答是什么,我都不会告诉其余人。”
赵卿言看着枝头开得正好的梅花,眸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变成了浅灰色:“我并非全然不知。”
焕王猛地皱眉:“你……”
“他们姓冉,我姓赵。”赵卿言淡淡出声,并不高的声音轻易盖过了他震惊的发问,“他们的生死我永远不能不顾,但我也不可能忘记了我是谁。”
焕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恢复了平静:“你知道,我没有质问你的意思。”
赵卿言摇头:“我知道十三叔不会质问我,但是我自己,不知道这次我应该站在哪一边。自顾不暇的时候,我还有多少余力去保护他人?”
焕王微噎,只能装作听不懂他后半句的深意:“先说说吧,你对此事知晓几分?”
赵卿言见他忽略了自己的一部分话,也不在意,便顺着他的问题悠悠出声:“半年前,我趁夜离开,去了迷蝶镇。我去迷蝶镇不是为了见江无颜,而是为了见另外一些人。一些……因为冉听瞳冤案而无辜受牵连的人。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只能东躲西藏,逃避朝廷追捕,亡命天涯。”
焕王沉默。
赵卿言浅浅眯眸:“几条人命,冉听瞳已经扛了,时隔数年,不会有人再去抓他们归案。但相对的,这起冤案再也无法平反。我早早就答应过浩煵,我要让他的师父走得清清白白。”
焕王皱眉:“可这和他们的劫狱有什么关系?”
赵卿言转身看他:“十三叔不知道吗?从我得知大赦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写过很多封奏折请皇叔将冉时迁四人列入大赦名单,但皇叔不同意。”
焕王一时不知该怒还是该笑。以赵卿言的聪慧,他应该很清楚,仁宗是不会同意赦免冉时迁的。但是,这种蠢事他还真的去做了,而且是“很多”次。
赵卿言的目光很平静:“我就想看看,以杀了几个无辜百姓的罪名而被斩首的人,和剩下几个没有洗脱嫌疑而被列为同罪的人,对皇叔而言有多重要。重要到,不惜从京中派兵搜查抓捕。重要到,千里迢迢从西湖一路押解到京中,在天牢一关就是十年。重要到,我几次上书请求也不愿放过他们。”
焕王目光微凝,似乎意识到了他要说的话。
“他们劫狱和我没关系。”赵卿言转回目光,继续看着枝头,“我只是猜到了他们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但我也是直到落水的那一瞬间,才想明白他们要怎么做。”
焕王苦笑:“但不得不说,你的落水,成功的将我们拖住了很久。”
“的确。我能为他们争取的,大约也只有这些了吧。”赵卿言没有反驳,承认得很坦然,“十年的不见天日,真的很痛苦。除了冉时迁,剩下的人,已经整整十年没能见过一丝日光了。”
焕王看着他的眸子,知道他想起了谁。沉默片刻,他说:“其实,他们都没有错。”
赵卿言轻轻一笑,眼底不见笑意:“如果有错,就是错生在了这个不见杀伐的乱世吧。”
焕王无法接话,只能问道:“你知道冉时迁为什么不走吗?”
赵卿言短暂的思索,然后回答:“大概是因为他走了,就真的没办法为冉听瞳伸冤了。”
“游子可归家,含冤可得雪。”焕王忽然轻吟了一声,定定的看着赵卿言,“你是特意说给皇兄听的。”
赵卿言并不否认:“我曾经不懂,也想不明白。但是现在,我已经很清楚了。冉听瞳的死,轻风的死,皇叔都是知道内情的。也许,木马侯府,或是另外的一些人,他们的死,他们的亡,皇叔都脱不了干系。”
墨色的眸子,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采,但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焕王只能避开目光:“他们是江湖势力,朝廷有何理由与他们牵连?”
赵卿言的声音很轻,很干脆:“我不知道。但包拯的死,我府里侍女的死,都太过蹊跷。朝廷命官,亲王府邸,甚至是宫中的药材记录,是傀儡宫这么一个‘江湖势力’做得到的吗?也许,连我对傀儡宫的杀心,都是皇叔算准了的吧。毕竟,那是吕泣和血泪的家啊。就算吕泣什么也没说过,我也狠不下心去攻打傀儡宫。”
焕王皱眉,强作镇定,言语却难以避免的苍白:“墨儿,你不要乱想,皇兄对你视如己出,又怎么会加害于你?”
赵卿言轻笑:“他不会害我,我知道。但是,堂堂天子,怎能容许江湖势力忤逆?我也是近几日才想明白,如此疼爱我的皇叔,为什么要在我的眼前屠了木马侯府。皇叔……其实只是为了让我远离江湖吧。”
焕王问道:“你就将心留在朝廷,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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