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愈盛,掩盖了长阶前的血迹。
跟着魏相来的人极有眼色,连忙上前去给他怀中的人披了一件鹤氅。
魏继抱着顾夭夭一步步走出了顾府,无人敢上前阻拦,只看着他离开。
雾青悄无声息地跟上,混入魏相带来的侍从之中,手中还拎着那双绣鞋。
顾夭夭趴在魏继怀里,只觉得背后火烧一般,疼到发抖,也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失血过多,牙齿上下打寒颤。
许是疼过头了,顾夭夭觉得背后的伤口疼过那一阵就没什么感觉了,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她探出头去,下巴搭在魏继肩上,迎面而来的是凛冽的寒风。
夹杂着雪花直往她脖颈里钻。
她只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但是这雪的触感也又太真实了,让她一时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继脚步匆匆,却把顾夭夭抱得稳稳当当的,头稍微偏了偏,忽然朝着旁边的人道,“嫁妆别忘了带走。”
那些都是他一点点从那些世家身上搜刮来的宝贝,世家勋贵身上的油水可不好刮,费了他许多力气,可不能便宜了宁伯候府的人。
怀里这个女娃不识货,也守不住,也不知还剩下多少,本来就是留给她当嫁妆的,平日里打碎个瓷器,弄坏个屏风,送人件礼物倒也没事。
不过物什而已,随她高兴。
只是不知被什么人惦记上了,放在宁伯候府的探子说清点的时候,除去顾夭夭平日打碎弄坏,送出去的以外,库房里已经被搬空了大半。
大概是不知哪里来的耗子,魏继心道,他可不是个好糊弄的,他心眼小得很。
那些旧账,他一笔笔记着,等来日慢慢清算。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带怀里这个姑娘去包扎一下伤口。
他脚步未停,一路出了宁伯候府。
怀里的人安静温顺,一动不动,下巴搭在在他肩上,安静地看着这座让她充满郁悴嫉恨的宅院越来越远。
直到被抱着上了马车,再也看不见宁伯候府,她才重新缩回魏继怀里。
“快一些走。”魏继给车夫下了命令,将顾夭夭放到软榻上。
他没怎么照顾过人,只蹙眉瞧着顾夭夭发抖,半晌后才想起来把马车上备的汤婆子塞到她怀里。
魏继有个怕冷的毛病,奇怪的是时不时发作,今儿赶巧,格外怕冷,在外边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已经被冻到唇色苍白,手凉得跟个冰坨子似的。
魏继看着顾夭夭披着自己的大氅,抱着自己的汤婆子,自己又如坠冰窖,若是往常还好,他可以仗着顾夭夭不敢惹自己,理直气壮地霸占大氅跟汤婆子。
可偏偏又赶上顾夭夭受伤。
他撑着下巴,看着顾夭夭披着毛茸茸的大氅,抱着汤婆子缩在软榻一角,幽幽地叹了口气。
犹豫半晌,大概是实在耐不住冷,魏继慢慢挪到顾夭夭身边,极其自然地把自己也缩进了大氅里,然后手摸索着探向了汤婆子。
他动作太过自然流畅,让顾夭夭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抱着的汤婆子上多了一双手,不小心碰到的指尖冰凉。
让人联想到阴郁苍白的蛇,冰冷粘腻,然后那条蛇只碰到了一瞬便缩了回去,盘踞在汤婆子的另一边,再也未曾越过界。
“还是很疼么?”成功在大氅里占得一席之地的魏相面不改色地扭过头,问跟自己挤在一起的顾夭夭,态度认真,语气冷静。
顾夭夭眨眨眼,半天才反应过来,“还是有点疼的。”
桌上烛火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而上下晃动,豆大点的火苗让马车里盈满了暖黄色的光。
烛火温柔,映衬得魏继的侧脸也柔和几分,他轻哼一声,“可得好好记住这疼,往后你要是不听话,我罚你罚得更狠。”
他可不耐烦带孩子,更不耐给人讲那些大道理。
不听话就打。
顾夭夭垂下眼睫,轻声应了,因着凤冠歪斜,发丝垂落下来,显得她越发乖巧可怜。
她不知道魏继为什么会伸手拉她这么一把,不管是因为贪恋她美色也好,还是纯粹因为有趣也好。
魏继都对她有恩,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顾夭夭慢吞吞地点点头,抱着汤婆子的手动了动,往前摸索着,而后覆盖上那人冰冷的双手,他的手像是冷玉雕成的,刺骨的寒凉。
她这才看向魏继,眼神湿漉漉的,像是林中的鹿,“我听话的。”
魏继呼吸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别过头去,冷淡地“嗯”了一声。
这小姑娘虽然笨了些,但是挺乖的,也讨人喜欢,他心想,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倒也不错。
*
魏继不喜欢人太多,也不喜被人贴身服侍,所以府里向来冷清,今晚倒是难得地热闹一点,最好的院子被收拾出来,按着姑娘家的喜好,布置上了重重纱帐跟珠帘。
擅长治疗外伤的太医老早就被带到了府上,此时正给趴在床榻上的顾夭夭一点点挑出来伤口里的细小沙砾。
她的伤不是很严重,毕竟宁伯候好歹是她的亲生父亲,怎么也不可能下死手,所以未伤及筋骨,只是皮肉之苦是少不了的。
光是清洗伤口跟上药就很折磨人,而且不是极其剧烈的疼痛,是针扎一般,细细密密的痛,绵延不断。
顾夭夭疼到冷汗都止不住。
雾青在一边给她擦汗,心疼道,“姑娘要是疼就喊出来,喊出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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