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末,某个早上。
“阿东,你要迟到了,快点起床!”我娘喊道,把我从被子里惊起。
我抓过钟一看,已经六点四十五。
“妈,你不早点叫醒我啊!”我翻下床,跑去厕所,也真难为膀胱兄忍到现在。
“你还不快点!”我娘催道。
“在刷牙!”我含糊不清地囔着。
“废话什么?”我爹上完厕所走过来。
我这人其他事情都马马虎虎,但对刷牙倒情有独钟,每次都要刷上五、六分钟,直到嘴里的泡沫都变成唾沫才肯罢休。
“阿东你要迟到了!”我娘已经穿戴整齐要上班了。
我丢下牙刷,连头都没梳,匆忙套上袜子,把脚踢进鞋里。顾不上吃早饭就出门了。
我不敢迟到,我可不想光明顶找我麻烦。
我骑得很快。平时安静的车子,今天变得特别啰嗦。于是我下来朝它狠踹一脚,安静十秒后,又发出难听的吱嘎声了。
我钻出狭窄的弄堂,看着路人与我倒行而去,一颗颗行道树成为我身后的跟班。
迎面吹来的南风,吹在我额头上,就像面前摆着一只吹风机。
我留着小平头,但如今班上留着小平头的生物已经濒临灭绝。想起不久前和我一样还是小平头的伟哥和芽菜,竟也开始偷偷留起刘海,叫我看这还不如光明顶的地中海拉风。面对他们这个毫无操守的墙头草,我也一度怀疑起自己的信仰,我是否还要坚守着头顶最后一片处女地,直到成为咱班最后的一个小平头。不过在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年代,为了不让自己光棍,我还是想对着伟哥和芽菜大喝一声,下次去理发店请带上我!
“找死啊!”一个骑着电瓶三轮的中年大叔朝我吼道。实话说,多亏他一个急刹车,才让我险险地躲过血光之灾。
我停下车,下意识用手抹了一把头上冒出的冷汗。
但是那个大叔还不肯罢休。我警惕地看着他翻下电瓶车。
那大叔见我愣头愣脑地站着看他,猛地推搡我一把,“会不会骑车!过马路长点眼睛!”然后骂骂咧咧,扬长而去。
说实在的,这大叔的气场简直没法和光明顶比,光明顶可是比他凶猛一百倍的大反派,仅看大叔那凌乱的头发,就远不及光明顶有气势。况且港片里的大佬哪个不是发上抹着猪油粉墨登场,而光明顶的脑袋更是像是擦了黑鞋油,堪比大佬中的大只佬。
胡思乱想一阵,我才记起来自己都快要迟到了还在白日做梦。
今天又是倒霉的一天,早上的狗屎运已经向我兆示了一年的星座运势,我还是很有觉悟的。
果不其然,没多久,我踩了个空,掉链子了。
好在我也见人修过几次链条,补过几次车胎,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一眼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是链条从后面的齿轮上脱落了。
我弯腰扶着车,另一只手隔着后座,把脱离的链条掰上齿轮。接着一边推着车,一边抓着脚踏向前转过一圈,链条又重新咬上齿轮。
我来不及管手上的机油,一阵猛骑。
前面是个红灯,我咬了咬牙,冲!
“嘟嘟嘟嘟!”
一辆蓝色的大货车冲进我的视野,它开得很快,司机死按着喇叭,最后一个急刹车在我前面几米处堪堪停下。还没等他回过神,我已做贼心虚地跑掉了。
“他妈的找死啊!”背后传来一声叫骂,像一鞭子抽在我那破铁驴的屁股上,使它嘎吱嘎吱又卖力地跑出好几米。
当我骑出很远后,我才狠狠抹了把自己的脑门,擦去一额头冷汗,这动作倒是和光明顶越来越像了。
经历两次死里逃生,我气喘吁吁地赶到校门口,真是上一趟学不容易啊。
我下车推行,顺便看了眼手表,7点18分。
7点18分还来得及,至少冲进校门不会被拦下扣分。至于早自习么,等跑上四楼再担心也不迟,没准光明顶正一边翻看晨报一边蹲坑,要是他忘带了手纸,也没关系,呵呵,报纸应该勉强用着还算顺手,肯定比我的作文本好用。
我推车进校门。
不远处是六只满脸写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拦路虎,朝着我呲牙咧嘴地笑着。
“诶,诶,你等等!”一个执勤女生拦住我。
“拦我者杀!”我在心中大喝一声,但话到嘴边变成了“同学你好呀!”。
女生向我做了个停车手势,把遵纪守法的我拦在旁边。当我凑近看清她长相时,才发现就是开学第二天记我名字扣我分的女生。
“哟,好……好巧呀”我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还不小心放了一个屁。
这可把周围几个执勤学生乐坏了,尤其是拦着我的那位。
“笑什么笑,把屁关着也不好,屁又没犯法,凭什么剥夺他的自由!”我厚着脸皮辩解,一气呵成,倒也不结巴了。
结果又引来他们一阵“捶胸顿足”“嚎啕大笑”。
等她笑够了,“你迟到了呀!”她看上去心情很好,露出了森森白牙。
我一怔,挠了挠头,你开心什么?我和你有仇吗?我迟到你就这么开心,虽说我迟到是照顾了你的生意……
“不是才7点18分吗,7点20才算迟到啊。”我理直气壮地说,毕竟每只猪在宰杀前总还是会努力挣扎着哼哼的。
“那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不知为什么,我看她笑了起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什么坏事情要发生,这种狡黠的笑总是一种不好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