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拉拢鲁国,形成齐-郑-鲁同盟,郑国不仅在去年与宋国讲和后默许鲁侯伐邾,还准备与鲁国易田,即交换领地。
郑伯寤生请释泰山之祀而祀周公,以泰山之祊易许田。
许田,位于许国都城之南。许国,位于洧水、颍水之间,已被郑国包围。而许田是许国立国之初献于周成王,成王赐予周公。此地近与洛邑,成为鲁国朝宿之邑,亦是周公之祀所在,是为鲁国飞地。
祊邑,位于沂水以西,鲁国臧氏的防邑以南,临于阳国、鄅国,接近东蒙山。祊,本为庙门内祭先祖,立身于旁,所以彷徨。指庙门外西室,待宾客之处。又延伸为正祭毕后于次日举行的绎祭。而祊邑与祭祀有关。
古时有四方之祀,其中东有泰山之祀。而祊邑为其祭邑,乃天子之邑。天子会派天使代祭,郑伯作为周王室近支,又担任天子卿士,常代周天子祭祀泰山。祊邑也被郑国掌控,但其名义上是属于周王林的。
去年,连天使凡伯都在公务途中被俘虏,天子对外界的震慑愈发无力。于是郑伯就打起了祊邑的主意,以报复前年周王的不礼遇。
于是郑伯向鲁国请求免除对泰山的祭祀而祭祀周公,用祭祀泰山的祊邑交换鲁国的许田。
即之前是鲁侯前往许田祭祀周公,而郑伯前往祊邑代表周天子祭祀泰山。而许田近郑国,远鲁国;祊邑近鲁国,远郑国。易地之后,两国都方便。
郑伯就近往许田代表鲁国祭祀周公,而鲁侯就近往祊邑代替郑国祭祀泰山。
表面是这样,但实际上这些祭祀的田邑都是周天子之地,而郑、鲁代祭,但易地之后,两国实际上将其化为私邑,乃侵吞公地。
三月,郑伯使宛来归祊,不祀泰山也。庚寅,我入祊。
三月,郑伯派大夫宛来鲁国曲阜致送祊邑,表示郑伯不再祭祀泰山了。庚寅日,鲁国进入祊邑,祭祀泰山。从此鲁国于曲阜祭祀周公,于祊邑祭祀泰山。
郑伯将本属周王的祊邑间接地赠送给了鲁侯,可谓是丰厚的贿赂,鲁侯接受了祊邑,就此巩固了齐-郑-鲁同盟。这就好像后世租客将房子贱卖于外人。
从此,周王室在成周意外的祭邑祭田纷纷被当地的诸侯所谋夺,周王室实力声望再次下跌。
郑国是周王室近支最煊赫的,而鲁国是周公之胤,诸姬之长,号曰鲁班,但正是这两个姬姓诸侯,在周王室衰落的道路上狠狠地推了一把。郑国侵吞畿内,与之交质,损公肥私,鲁国对周冷淡,于祭礼、葬仪等周礼上逾制,又接受了泰山的祭邑,不断地破坏周王室赖以统御天下的宗法制的根基——周礼。
周王被郑伯的报复给惹怒了。夏,虢公忌父始作卿士于周。
周王正式命虢公忌父为卿士,以分郑伯之权。而周王室与郑国的关系再次恶化。
而夹在中间的陈侯鲍就尴尬了。去年才与郑国公子忽定婚,今年周郑再次交恶,这让陈侯怎么办?
四月甲辰,郑公子忽如陈逆妇妫。辛亥,以妫氏归。甲寅,入于郑。陈鍼子送女。先配而后祖,鍼子曰:“是不为夫妇。诬其祖矣,非礼也,何以能育?”
四月初六日,郑国公子忽到陈国都城迎娶妫氏,十三日,带着妫氏回郑国。十六日,进入郑都新郑,陈国的大夫鍼子送妫氏到郑国。他们先交配而后告祭祖庙。鍼子说:“这不能算夫妇,因为他们欺骗了他的祖先,这不合于礼,怎么能够使子孙繁衍兴旺呢?”
公子忽迎娶妫氏,《左传》里用“逆妇妫”,而不是“逆妫氏”。就是指明他们在这时交配了,妫氏已成妇人。而这是不符合婚礼的。
《礼记·昏义》有言,“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是以昏礼,皆主人筵几于庙,而拜迎于门外,入,揖让而升,听命于庙,所以敬慎重正昏礼也。”
公子忽在告祭郑国祖庙之前,就在陈国与妫氏交配了。这令陈国的鍼[zhēn]子很气愤。乃至于不承认他们是夫妇,还诅咒他们无后。
这一方面是平王东迁以来礼崩乐坏,非礼之举比比皆是,不会遭到严重的惩戒。另一方面,公子忽为什么要如此着急,这可能与当时的局势有关。
周郑再次交恶,而陈侯鲍作为周王的宠臣,郑国方面可能担心陈侯悔婚。虽然悔婚是“非礼”,但礼崩乐坏的时代,谁又知道陈侯会不会这么做呢?所以公子忽与妫氏,生米煮成熟饭,将妫氏迎娶回国。
而陈国大夫鍼子作为送婚使却不给予承认,显然在郑国与周王之间,陈国无法独善其身,还是选择了周王。这场联姻其实失败了。
送婚使与迎婚使,都是诸侯的重臣担任,在婚礼中,诸侯不出国门,派遣重臣,一般是正卿来代表。
当年祭仲甚有宠於郑伯,郑伯使为卿,使娶邓国曼氏女,生公子忽。所以鍼子亦是陈国重臣,他的态度代表了陈国的倾向。
鍼通针,源自“箴”,即竹针,后为金属针,即鍼。陈国有鍼邑,鍼子采食于鍼邑,指邑为氏,别为鍼氏,即针氏。当年陈僖公有子陈武公,陈武公有子陈夷公与陈平公,陈侯鲍即陈平公之孙,陈文公之子。而鍼子为陈僖公之孙,陈国公族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