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晦暗，举目无日月星辰，脚下是蔓延向视野尽头的细碎沙石，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坡矮丘上满是奇怪的纹路与痕迹。
像是爪印，又像是拖拽留下的划痕。
四周寂静，耳边也没了郊野间呼啸的风声。
入目所见，除了光秃秃的碎沙地面，见不到哪怕一株植被，更别谈生灵居住的村落城镇了。
北小生明明是跟着一群npc走进的水墨境，但当一阵光雨散去，张眼四望时却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天色昏暗迷蒙。
停下脚步时可以清晰听到胸膛处响起的沉闷心跳。
“这怎么变成恐怖游戏了……”
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将游戏面板调出，点开了伴随着游戏更新公告而新增的副本功能，获得了一个大致的方位图。
与地图不同，副本中的方位图只是灰蒙蒙的一片，除了自身行进路线与方位标志外，还有一些散落在各处的细小绿点。
那是同处一片区域的其他玩家。
北小生点了点最近的一个绿点，信息显示是一位id名为“白绫赴死”的玩家，与他同样是内测1.1版本入坑，属于T1梯队的高玩。
见正巧是群聊中的熟人，北小生翻开好友列表，点开头像发送去一个信息：[白绫老哥，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等待了一会，对方回复简单而急切。
[我在抢东西，快来支援!!!]
“抢东西？”
北小生愣了愣，眼睛猛然一亮：“难道是副本掉落的神通法宝？”
迅速回了个[恩]，在方位图上随手画了个直勾勾的指引路线，他立刻朝着那里赶去。
水墨境中地势混乱无序，到处都是灰沉沉的碎土沙石，看久了很容易视觉疲劳。
二者相隔的距离虽算不得太远，但也并非能在短时间内汇合。
在前行了大概一刻钟后，北小生从一处高丘上滑落而下，往身前眺目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迎面是一条望不见彼岸的壮阔长河，水流湍急凶猛，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寂静无声。
奔腾的河水浑浊而暗黄，宛若是地底渗出的粘稠泥浆。
在大河之上，一艘艘十余丈的纸船从上游漂泊而下，船舷上挂满了灯笼与香烛，焰火低矮，散发出幽冷的暗红色光晕。
见不到生灵，也寻不到鬼神。
这些纸船载着烛火顺流而下，不时有河中黄色泥水溅射其上，留下如凄厉爪痕一般的印记。
北小生朝着下游看去，茫茫天色灰蒙蒙一片，以他的目力根本望不见尽头是在何方。
扭头转向另一边。
虽然依旧看不清长河源头的景象，但一种古怪的感觉却在心中不断滋生，化作一道嘶哑的喝唱响彻脑海深处。
[在那里……那里……就在那里……]
他连忙收回心神，调出游戏面板一看，状态栏上果然多出了一行行不明来源的buff。
“这是……忘川？”
缓缓靠近充满了古怪的黄水长河，北小生在岸边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类似彼岸花的东西。
“或者说这应该是黄泉河？”
他目光转向上游，副本路线图中显示的“白绫赴死”就在那个方向。
“如果这副本真的是阴曹地府，那我脚下的应该算是黄泉路吧。”
察觉到并没有什么危险，北小生便沿着黄水长河，路朝着上游走去。
一侧是水势湍急却无声无息的无边江河，另一边是漫漫看不到尽头的连绵沙石。
如果不是游戏中的副本世界，处在此地的他绝不可能有这么冷静的心思。
前路迢迢。
大概走了有半刻钟的时间，一截断裂的巨大碑石突兀的挡住了前路，像是一段坍塌的山岳脊梁。
他加快脚步走去，临近古碑，却发现已有一些稀稀落落的人影围坐在下方，或是结印掐指、或是妙法仆算。
神神叨叨的，不知在做什么。
看着北小生的靠近，一位身着灰衣的老妪拄着拐杖走来拦在了前方，声音苍老：“此地已被我佑邻山看重，还请小友绕道而行。”
“佑邻山？”
北小生皱眉，对这个名字有一些浅显印象，似乎是隐修于龙成荒野中的一处修行山门，声名不见经传。
丢过去一个侦测，发现对方是五品境界的修行之人，其后同门的修为也算不低。
朝着那断碑望了一眼。
碑文早已被岁月风化，留下的模糊痕迹价值有限，费心费力不说，收获所得看模样也高不到哪里去。
既然如此，孤身一人的北小生便没有跟这npc纠缠下去，找了个较近的位置绕开了断碑，继续赶路。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入这水墨境的修行者鱼龙混杂，并非所有人都会给他们佑邻山一个薄面。
……
白绫的绿点始终未曾动过。
北小生沿岸一路走去，途中遇上了诸多散碎遗迹，如泥筑破庙、土中石墙等，大多都已被形形色色的修行之人占领，路过时会被赶开。
他没有兴趣在不明收获的情况下与npc争夺打斗，当务之急是尽快支援同为玩家的白绫赴死。
在翻过了一条陡坡后，终于远远地望见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早已残破不堪的废弃渡口。
几根石柱插进黄水长河之中，架起一条由不规则石板铺开的码头。
一根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链一侧栓在渡口石柱上，另一侧绑着一艘斑驳的巨大纸船，在起伏的水面上不断沉浮辗转，却始终挣脱不得。
顺着游戏面板的绿点指引，北小生发现白绫的位置正在那一艘古旧的纸船之中。
“他在船舱里面？”
纸船上空荡荡的，就连香烛灯笼都一个不见。
仔细看去时，北小生似乎在船舷发现了一些干枯的暗红血迹，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留下来的。
[你在纸船里面？]
通过游戏面板发送的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从铁链上爬过来，这船里面有阴冥器物，比那些烧不完的蜡烛香火还要值钱！]
纸船巨大。
船身上满是黄水奔腾留下的斑驳痕迹。
站在渡口前，脚下踩着比大腿还粗的生锈铁链，北小生充满怀疑的盯着前方，良久后终于下定决定迈步前进。
“这纸船防水了这么多年，不至于在我上去的时候就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