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显之唤道:“起身吧。”
众人刷刷站起来,仿佛按了噤声键,各干各的,一句话也不说。
“没有筷子。”他垂眸看着梁婧仪,用手比划筷子形状,姿态很是愚蠢。若不是时机不对,梁婧仪都想笑出声。
看着那么聪明一个人,吃个鸡蛋羹没筷子还问她要。
取了一双筷子给他,提醒道:“甜的。”
他应是吃不惯。
谢显之眼帘半阖,筷子捅破滑嫩的鸡蛋羹,撅出一小块送进口中。
入口香甜丝滑,但的确甜了。
梁婧仪很喜欢吃甜食,按照她口味做的鸡蛋羹,对他来说腻得齁人。
除去甜,其他可圈可点。
“好吃。”他坦然自若道。
“那是自然,我做的。”梁婧仪很是骄傲,被人夸奖是一件能让心情变好的事情。
话题一转,她略带困惑:“睿王殿下不应在前厅陪昭华公主么,怎么忽然到膳房来了?”
“……饿了。”
好吧。
梁婧仪着实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其实谢显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膳房,内心有道声音在说,去啊,去膳房,碰碰运气。于是他真的来了。
温上最后一个竹筒鸡蛋羹,她吩咐膳房的人不可让任何人动,等着要送去谢泽渊那里的。
嘱咐完随后离去,膳房烟味太重,呛得熏人。
谢显之低头三两口吃完鸡蛋羹,放下竹筒亦步亦趋离开。
梁婧仪怕再碰见昭华公主,是以想回屋子,等她走了再出来。回头发现谢显之跟在身后,诧异道:“还有事吗?”
“滑板。”
梁婧仪记起来给他画的滑板造物图,略一思考,道:“你是……不会滑吗?”
不然怎么提起这件事。
早就会滑并且对着滑板睹物思人的谢显之:“不会。”
梁婧仪犹豫片刻,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那等我培养一个滑会了的人,过几天去教教你。”
“……”
他不搭话了。
正在梁婧仪觉得气氛闷想走的时候,又提及道:“扬州那日,抱歉。”
他说的是魏子衡把梁婧仪以绑架方式绑过来的那次,不慎勒红手腕。
许是气氛有些沉默,梁婧仪口吻诙谐:“不用觉得抱歉,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干你的,我恨我的。”
二人立场不同,他那样做情有可原。谁会顾及一个陌生人呢?
一番话将谢显之逗笑了,嘴角抿开一丝笑容。
“过几日皇家狩猎,你要去么?”
梁婧仪左手垫右胳膊肘,右手摸下巴,思虑道:“看心情。”
谢显之莞尔:“去吧。”
“为何?”
“你不期待么,究竟谁是魁首。”
“确实很期待,不过……你会武功?”
他从来没在她面前展示过功夫。不会武功的人夺魁难上加难,除非他用不正当手段。
谢显之的人品她信得过,他虽然善于算计,但大事上从不含糊,一向公正。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么?我于武力再一窍不通,身边好歹也有个中武术高手,骑术射术还是会的。”
谢显之说的没毛病,他身边的确卧虎藏龙。
西门植和彭经,有一个算一个。
彭经的身板,梁婧仪丝毫不怀疑他可以一下掐爆一个人头。
已经知道答案,谢显之还是私藏心事,问了一嘴:“到时候你会支持谢泽渊吗?”
青年站在膳房外,头顶屋子炊烟袅袅,让他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变成有血有肉的人,看起来极好接近。
“不一定,我见风使舵。谁厉害就支持谁。事情还没发生之前,浅浅信一下闻凉吧,他是将军嘛,在南疆当值过好几年,对付野兽很有一套的。”
梁婧仪不会盲目支持谁,谢泽渊也一样。
胜负未定,说不准有那万分之一的概率,胜者是她呢?
到时候问崇善皇要奖赏,要他个三室一厅。
珠宝,房屋,良田千亩,美人如玉。
乐滋滋地想,越想越离谱。
“可以。”没从她口中听到不想听的答案,谢显之心情舒畅。回神忽然想起一件事,提及道:“对了,我记得诗词大赛那日,你用的名字是叫祁垣,断壁残垣的垣,对吗?”
梁婧仪心头一凛,有种不祥的预感:“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就是最近几日,朝堂上也出现了这么个名字。”
谢显之边说,边暗暗打量梁婧仪神色,果然从她脸上看到一丝不自然。
祁垣不见的几日,竟进了朝廷。
他想做什么,难道想谋取一份职位,为谢泽渊做便利吗?
可是完全没必要,谢泽渊现在手眼通天,根本不需要小官小职帮衬。
难不成祁垣有更大目标?
“哦,是吗?”梁婧仪猜不透,兀自镇定下来,仿佛随口一提,“那还挺巧的,他是什么官啊?”
她和谢泽渊提起过祁垣的名字,谢显之知道祁垣存在,谢泽渊应该也知道,她却未从他口中得知。
梁婧仪猜,可能因为他不认识祁垣,没往她哥哥那方面想吧。
“听说他会炼制长生不老丹药,父皇准备破例提拔他为国师。”
长生不老丹!
祁垣搞什么名堂,他几斤几两梁婧仪还不知道么,他哪里会炼什么长生不老丹,扯淡。
一旦识破,欺君罔上足以砍他十颗脑袋。
况且这事这么扯,也就一心长生不老的皇帝能信了。
“哈哈哈,挺搞笑的,反正我是不信。”梁婧仪表情被逗笑,内心千疮百孔泪流满面,暗戳戳打听,“国师家住何方,我想去看看,这么扯的人长什么样子。”
不说还好,一说谢显之蓦然察觉,梁婧仪与他五官有三分相似之处,意味深长道:“准国师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平常见不到。就是我,也只在御书房有幸见过一面,你们长得有点像,可以凭空想象他的长相。”
“我和他长得像,那他应该挺帅的。”
看谢显之神色有些许疑虑,梁婧仪不能再问祁垣的事,走搞笑路线,略过此事。
她和祁垣是兄妹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两个来自异世之人暴露越快越危险,她深知此理。谢显之和她对立面,万一借她与祁垣兄妹之事,进一步引出谢泽渊,皇帝的儿子暗地送人进宫,为父亲炼制长生不老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不管此事是不是真的,崇善皇也会当成真的。
所有人都会相信祁垣与谢泽渊串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