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烛影轻荡,熏香迷蒙。杨子叶心思纷乱,疑窦丛生,眯着眼,指着她骂道:
“毛手毛脚的贱婢,燕虹小姐的洗澡之物就放在门口,倘是今天被人下了毒药毒死,你们也这样一问三不知?若是她出了意外,你们谁也别想活着!”
一盏茶功夫,常林回来禀道:
“在下带了颇通医道的卓文护卫前去查明,燕虹小姐的洗澡水里被人放了霍麻草。这种草又名咬人草。一旦接触,皮肤就会奇痛狠痒不已,并出现大块红肿疹斑,就好象被蜜蜂蜇了一样。莫说是小姐花柳之躯,就算是猪、牛一类,碰着了霍麻草一样顶不住……”
杨子叶霍然起立,指着他,厉声道:“注意措辞!可有解救的法子?”
常林朝自己嘴上打了一掌:“奴才失口了,请夫人、小姐恕罪!我那属下已用生地、何首乌、艾叶、荆芥、赤芍、防风等几味药草在熬六消水,夫人快命人伺候小姐去熏洗。”
杨子叶命褒宝亲自带着那两个丫鬟去侍候,燕虹小姐难熬痒痛乖乖去了,走到门口又回头哭道:“姨妈,你要快些找到那个害我的人!我定要割他一刀问一声。”
夫人答应着,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面色平静,转面常林语声凝重:
“依你看来,谁在作俑?”
晚霞散尽的天空一片水蓝的琉璃,群鸦飞上林梢。丫鬟已点亮了青铜烛台上的银烛。烛光摇曳,映出常林眸中一抹狐疑:“难道……会是褒姒?”
杨子叶微微摇头:“我了解这丫头,她比较胆小怕事,”
常林惶然:“难道是……”
夫人冷冷一笑:“我猜是褒毓或林娴,就二人都敢和我作对。”
常林点头:“少夫人想嫁祸褒姒?褒毓小姐目的是为难你?”
杨子叶挥手赶走飞过面前的蚊子,声音低哀:
“那个贱人死了,留下个女儿与我为敌。”
常林微微一皱眉,继而转笑:
“请夫人宽怀,褒毓小姐如今年少气盛,以后慢慢就好了,她毕竟是褒帅血脉。”
夫人光洁的脸濡染了窗外弥漫进来的夜色:“以后,你休说这个!我不爱听。”
明灭的烛光,微微起伏的帷幔,风吹得雕花窗咯吱咯吱作响,窗外月色映着花光,枝头叶舞飞扬。
两个丫鬟伺候着燕虹熏蒸,药味随着水蒸气挥发,浓烈扑鼻。
燕虹的头发被棉巾包在头顶,皱着眉闭着眼坐在木桶里道:
“这会儿好些了,这药还真管用。才三天,就大见轻了。等本姑娘好了,一定赏赐你们。”
“小姐真是慈悲,能伺候您是奴婢们的福气。”高颧骨宽下颚大嘴巴的丫鬟转着眼珠美言,用热棉巾蘸了水轻轻绞绞,敷在燕虹右肩头的红斑处,满脸的笑意:“小姐,这样行吗?”
“嗯,哎哟……”
“怎么了小姐?”两丫鬟齐齐扭头,满脸紧张地问。
“这儿……”燕虹指向后背左方:“好像很痒。”
一瘦长脸丫鬟急忙用毛巾蘸水,朝那块敷上,小心翼翼问道:“这样行吗小姐?”
燕虹忍着毛巾的热度,皱着眉道:“好,好些了。”
高颧骨大嘴巴丫鬟在桶里绞毛巾时和瘦长脸丫鬟相碰,狠狠瞪了那丫鬟一眼,笑道: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呢!小姐须忍住,咱们每天趁热熏洗。今天洗这两次,以后每日一次就行,每日早、晚抹浓缩药液一次,加老醋适量外擦,六天后即可痊愈。”
2
燕虹脸上挂着许多水珠子,头顶热雾袅袅,点头道:“本姑娘忙着和二哥哥练习剑法,你们可别忘了提醒。”
两丫鬟齐声道:“小姐的事就是天大的事,奴婢不敢忘记!”
燕虹抬手抹去脸上水珠,轻蔑道:“看你们笨得像猪,连洗澡水都看不好,被人做了手脚,把我害成这样。你们这嘴儿倒是甜得很!本小姐问你们,到底是谁在凤仙花里加了碾碎的霍麻草,你们如今知道吗?”
两丫鬟紧张对视片刻,低着头道:“奴婢真的不知道。”
“哼!”燕虹小姐冷哼的同时猛地一拍,溅起很高的水花,弄湿了两丫鬟头脸和衣服:“你们这么笨,我还是别向姨妈求情,让她治罪你们好了!”
两丫鬟顾不上擦去脸上水渍,吓得脸色苍白:“求小姐开恩,奴婢真的不知道!”
燕虹甩开她们按着热敷毛巾的手,向她们瞪眼道:“废物蹄子!赶明儿我被人药死了,你们就这样没头没脑?待我禀明姨妈,快些赶你们出去!”
两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高颧骨大嘴巴丫鬟费神寻思后,对着瘦长脸丫鬟,在手心画个姒字。两人会意,相视点头,高颧骨丫鬟朝同伴挤挤眼道:
“小姐来此不久,为人又这么好,从没和谁结仇,但却被制衣坊主以盗取印章嫁祸,她差点被夫人杖毙,想是因此怀恨在心,就祸害小姐。此人真是可恶!”
燕虹小姐脊背一挺,目射凛冽寒气:“对,你们记清了,就是褒姒那个贱人害我!”
她话音未落,忽听外面一人厉声道:“不是褒姒!”
三人一齐回头,见粉红色帷幔被掀开一角,轻飘飘走进一个人来,正是一身烟霞色轻罗,两臂薄绡轻挽的褒毓。两丫鬟急忙行礼:“小姐来了,见过小姐。”
褒毓发挽云髻斜插玉凤钗,一袭烟霞色软烟罗裹身,臂上轻绡益添冷艳、妩媚,对着两丫鬟言语短促:“你们只管好生伺候虹姐姐,不许多嘴多事!”转到燕虹面前,凤目闪亮,嘴角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请虹姐姐相信,作俑者不是褒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