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蓝依不记得自己是昏了又醒,还是始终都处在意识迷离的边缘。
那种痛从身体最表皮渗透进去,却仿佛作用在每一寸还有知觉的细胞里。
即使她只是动一下手指,或是很轻很轻的呼吸。
“让我走……”
她对江兆铭说。
“我抱你出去……”
“让我自己走。”
白蓝依将手指勾在江兆铭的衣袖上,仿佛要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依附在这根手指上。
江兆铭无可奈何地将她扶起来。
她根本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却一心想要脱离他的支撑。
“蓝蓝……”
“放开我……”
白蓝依提上衬衫,背上的伤处在接触衣料的瞬间,皮肉像发生化学反应一样扯下来!
她看不到触目惊心的样子,可眼里簌簌光斑环绕,早已遍布幻觉。
人在极度疼痛下,是会有一瞬间失去感官的。
她似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好像可以非常清晰地辨认出自己该走的那条路。
一步步,跄踉着往前走……
“白蓝依!”
江兆铭只觉双脚如同被黏住一样。
直到话音喊出三秒后,才挺身追上去。
“你给我回来!”
林婉璇怒喝一声,江兆铭登时顿住。
“奶奶……”
“让她自己走出去。从此以后,江家再也没有这个媳妇儿!你现在心软,她这些苦,就算是白受了!”
佛堂的大门开启,大雨倾盆。
没有什么比这时候的一场大雨,更让白蓝依觉得尽致淋漓。
她一路走,一路想了很多种未来的可能。
每一种里,都不再有江兆铭和安凌然带给她的噩梦。
一把漆黑的伞,一矗高大的身影。
白蓝依眯着眼,极力滤去视线中的雨水。
却怎么也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的脸——
只记得,他的拥抱特别踏实。
沈彬将自己的外套摘下来,裹紧白蓝依的身子。
沉甸甸的西装浸了水,反而显得怀中的女人更似萍浮一样轻。
走出江家老宅的大门,外面已经围了无数见血如蝇的媒体人。
豪门世家的丑闻,比豪门本身更吸引人眼球。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江家的什么人?你抱着的女人,是否就是被指出轨江家新任继承人的长媳白蓝依?”
“这件事跟江老爷子突然过世是否有关?据说江家一向家规森严,对于这样的丑闻,会怎么处理?”
“如果白蓝依跟江家长孙离婚,是否会对玉兰厂明日复工仪式有影响?”
“立年集团投资玉兰厂的行为,是不是跟江逐年与白蓝依之间的私情有关?”
记者们抛出一个个尖刻而无下限的问题。
可是白蓝依的心里,却早已激不起半点涟漪。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以半条命换了自由。
却再也无力以剩下的半条命换尊严了。
这个时候,谁的温暖都可以相依,谁的温柔都可以窃据。
“请大家让一下。”
沈彬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淋漓淹没,唯有紧贴着他胸腔的白蓝依才听得清楚。
她没有睡着,从江家离开,再到医院病房。
从医生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白蓝依始终都是清醒的。
她痛得无法入睡,也没有力气说话。
沈彬问她需要什么的时候,她只会用眼睛瞪或眨。
就这样折腾了一天一夜,白蓝依再次发起高烧。
脑中一片白花花,可梦境却是火红的颜色。
直到第六天,背上的伤口终于长出新肉。腐坏脱落的组织如同不堪回首的记忆。
白蓝依再次睁开眼睛,世界的颜色似乎都不一样了。
“我离婚了么?”
这是白蓝依开口问出的第一句话。
沈彬怔了一下,旋即将一本暗色的证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来给她。
“你和江兆铭之前有离婚协议,所以直接办了。”
看着那暗红色小本上的三个字,白蓝依的眼眶一酸,泪水差点砸下来。
沈彬随手抽了纸巾过去,却没用上。
因为白蓝依咬咬牙,硬是把这泪水强逼了回去。
“现行法律并不容许滥用私刑,如果白总愿意,可以去告你的前夫故意伤害。”
“是么?你讲话风格越来越像江逐年了。”
白蓝依摩挲着离婚证,侧目瞄了沈彬一眼。
沈彬微微移开目光,这一次,却没有脸红。
“厂里怎么样了?”
白蓝依看了眼墙上上的时间,又一场大梦穿越已千年。敢情自己这半个来月就没干什么正经事,除了养病就是养伤,而且身边的男人还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
“除了正式复工当天出了点小意外,目前一切正常。”
“意外?”
白蓝依对这个词很敏锐。
如今的玉兰厂已经是她唯一的寄托和心之所向,没男人可以,没事业她会疯掉。
“干面粉爆炸。所幸没有人员受伤,只是损失了一点原材料。”
“爆炸?”
白蓝依赶紧打开手机,试着去找几天前的新闻。
未果,毕竟在这样一个信息更新换代贼快的社会,头条热点上的东西,随时随地都能被明星放个屁取代。
白蓝依的手还是使不上任何力气,所以端着手机的动作就跟仓鼠抱球似的,颤颤巍巍。
半晌也滑不开屏幕——
“你的手机,落水的时候就已经坏了。”
沈彬说着,打开自己的手机,将之前保存好的新闻网页展示给白蓝依看。
“直接责任人,没有披露?”
白蓝依大概看了几页报道,不过这种浅尝辄止的新闻大多没什么营养。
都不如外界对江家新任继承人的身份揣测,来的热度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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