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具遗体腐烂成这样,直接转移到其他冰棺是不太可能了,估计一碰就散架。
我要是贸然行动,再不小心扯下个胳膊腿的,以那大孝子的尿性……估计今晚我就得和他爹“合葬”了……
也幸好老刘是个“老江湖”了,对于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他都有所准备。
车上的一个车载冰箱里,放有几支备用的防腐针。
这种防腐针,就是专门给腐烂的遗体准备的,能够减缓遗体腐烂。
防腐针的效果很好,但价格同样也高,好一点的防腐针,光成本就得上千了(这里说的成本,是老刘通过一些渠道,进货的价格。)
在打防腐针之前,老刘也和那位大孝子说了价格,他挺狠,开口就是三千块一针。
大孝子倒也不含糊,连还价的意思都没有,点点头就同意了,间接说明他家是真的有钱。
我拿着针,顶着那个味,一步步朝棺材走去(唉,可怜,这种没人愿意干的活,最后还是得我干。)
一针打下去,过了几分钟,总算是没那么臭了。
丧事如期举行,总算没错过那所谓的“吉时”,只是家属亲友瞻仰遗容的时候,一个个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毕竟防腐针不是万能的,腐臭味是减轻了,但并不是没有了,仍然很难闻。
丧事办完后,下葬竟然还要等到明天,并且今晚竟然要在这里守夜,我和老刘也得留下。
老刘又给那个大孝子提议,还是让人拉个冰棺过来吧,不然这一晚上,十支防腐针也不够用啊,而且还不能完全没味。
大孝子估计也被熏得不行了,点头同意,也不再说“人去魂还在,不可用外物侵蚀躯体”的那些屁话了。
一个电话,两小时后,一个成色很新的冰棺拉过来了。
而且老刘看准了这家有钱,叫来的那冰棺一看就很高级,全透明的,看上去和水晶打造的似的。
拉冰棺来的人还挺专业,他先用制冷喷雾喷遍逝者全身。
为什么啊?因为前面说过,逝者遗体严重腐烂,贸然挪动的话,很可能会散架,所以要先给冻瓷实了。
冻结实了后,再几个人小心翼翼的给搬到冰棺里。
全程我都有在帮忙,唉,没办法,来就是干活的。
这个过程也挺让人捏把汗的,因为冻是冻住了,但也更易碎了啊。
要是不小心磕哪碰哪儿,估计就要变成一地冰渣子了。
好在,全程有惊无险,逝者遗体成功放入了冰棺内,并盖上透明棺盖,抬去正堂大厅里,靠着东墙放着。
冰棺前面摆上供桌供品,还有烧纸用的火盆,今天夜里得隔一个小时就烧一次纸,当地习俗。
漫漫长夜,那么多人不能都围在冰棺前不停烧纸吧,那烧到最后不得把房子点喽。
这时大孝子叫人搬了几张桌子上来,放到大厅里的西墙边上,然后不管是丧主家的亲戚、还是像我们这种来干活的,都三五成群的围桌子坐下了。
坐下干吗?互相大眼瞪小眼吗?
当然不是,打牌啊,几副扑克一放,那一个个兴头都老足了,比白天都精神。
我对打牌这方面,是没多大兴趣的,但在这村里,手机信号是真踏马让我服了。
那时4G网络早已普及,可在那村里,竟然连3G信号都接收不到,只能用2G网……
手机信号都那么差,就更别想这里能有什么无线网了。
至于睡觉休息,这村里一到晚上黑灯瞎火的,我还真不敢去外面车上睡。
前面又说过,干我们这行的,大部分人都在心里有所排斥,更不可能在人家家里睡了。
没法玩手机,也没法睡觉,所以无奈下,我也只能找一桌跟着打,不然就实在太无聊了。
这个村子里打牌,还兴玩儿“押烟”的,说不然打的没意思。
所谓的“押烟”,其实就是拿烟当赌注,毕竟喜欢打牌的,几乎没几个不抽烟的,所以烟在这里算得上硬通货。
而且烟的牌子也很统一,就十几块钱一盒的那种,这里大部分人都抽那种烟。
我也算个老烟民了,随身都会带两盒烟,所以也就有加入这些牌局的“资本”了。
但讲真的,我打牌技术是真差。
那些经常打牌的人,都会算牌,就是打一半、或打到快结束了时,他们就能大约摸算出,你手里的牌剩什么。
道理很简单,看已经打出的有那些牌,再看自己手里剩哪些牌,其他人手里又剩几张牌,厉害的人基本能算的八九不离十。
可道理我都懂,但就是记不住都打了哪些牌,更别提算出别人手里还剩什么牌了。
再说打牌这玩意儿也是能有猫腻的,相熟的两个人,在牌局上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需要什么牌。
手段再高超点的,换牌什么的也未尝不可,反正里面的道道多的是,一如这社会百态……
然而那个时候我不懂这些啊,就会盯着自己手里的牌打,往往还没打出去一半呢,对手就一个个的清牌了。
我那两盒烟,是飞速的减少啊,没几把就快见底了。
而且我还得记着,每隔一小时就要去冰棺前,在火盆里烧些纸钱。
没错,这个活也得我来干,唉,想想那时候自己真是可怜,出去一趟,和当下人似的,谁都能指使两句。
关键我还没脾气,人家说了,我就老老实实干活,没办法,憨啊。
不过那时我也是真心愿意去给烧纸,因为那样我觉得自己是在干正事……顺便还能少输点所剩不多的烟。
拿出一刀黄纸(一刀是数量单位,就差不多是一包的意思,黄纸就是纸钱,很粗糙,但很易燃。)
先抽出个十几张全部点着,然后放入火盆中,拿个棍子捣鼓捣鼓,使燃烧更充分。
等火势旺盛一些,再把剩下的一叠又一叠分批放入,直到一刀黄纸全部烧完。
干完活,我一抬头,突然好像看见那冰棺里的逝者拇指和食指动了一下。
那动作像极了打牌时捋牌的动作,就是抓着一手牌,想看清每一张牌是什么,要把牌展开,拇指和食指就会夹着将牌捋开。
捋牌没什么稀奇,但你要是看到一个不喘气的人,突然做出个捋牌的动作,你会是什么反应?
说句不装比的话,当时我并没有害怕到大叫,表情也是古井不波的。
那时的我在外人看来,一定是淡定到极点……当然也是因为我过于“淡定”,也没人发现我的异样。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当场懵了,脑子都一时转不过来。
两只眼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冰棺里逝者的手,整个人像静止了一样,半天都没有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