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一座粮仓里,一名甲士神色匆匆,破门而入。
他四下张望,见一位看守正躲在粮垛后面,随即上前提起那人的领口,强令他站起身,目眦欲裂道:“为何还未点火?!”
“尊驾……”看守战战兢兢地开口道,“这么大的雨,实在没法点火啊。”
“我早已提前备好柴草火油,防的就是今日!外面雨再大与屋内何干?你为何不从屋内点火?!”
“尊驾饶命,柴草和火油都被泡在水里,如之奈何?”
甲士一惊,来时心急如焚未曾在意,这才注意到屋内积水已漫过腿肚,他猛地松开那位看守的领口,大步踏过积水欲去寻找火盆。
“尊驾!”那看守又道,“火盆昨夜就让雨水给泡了!看守粮仓的兵卒夜里逃了大半,都朝东门去了!仅凭在下一己之力,实在拦不住这积水漫进粮仓啊!”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东门告破之后,桥蕤也派人前来烧粮,也未烧成。”
“哎!”其人重重地叹了口气,仰头不忿道,“苍天不佑……苍天不佑啊!!!”
曹操率众从东门入城,登上城楼之后问的头一句话就是:“城内粮仓如何?”
曹昂派来相迎的一名亲兵答道:“大公子刚刚得到消息,粮仓就在城中西南角,至于此消息是否属实,还有待确认。”
“你去告诉他,确认之后,立刻派人前来报我!”
“是!”
那位亲兵走后,曹操眯了眯眼睛,望向城内西南方向。
“主公。”祢衡向曹操拱手道,“这暴雨从昨夜一直下到现在,无论是桥蕤也好,孙策的眼线也罢,若想烧毁粮仓,这么大的雨,也会令他们束手,主公不必忧心。”
“正平所言极是!”郭嘉咐声道,“既然城中未见火光,粮仓想必无恙,何况西门有夏侯渊将军,南门有曹洪将军,有他们二位坐镇,定能顺利攻占粮仓!”
“这场雨,下的正是时候!”曹操颔首,伸出手掌探着大雨,仰天笑道:“真乃天助我也!”
此时东门附近的厮杀已经平息,其余各处城门刚破不久,仍在激战。
城中街巷狭窄,双方兵马摆不开阵势,各人勇武在这个时候反倒有了发挥空间。
曹军士气正盛,众将各显神通,愈战愈勇,不到半个时辰,已现压倒性的优势,城内守军彻底乱了套。
许多人找不到自己的部队在哪,也不知他们是战死了,还是走散了,只能在街巷中四处奔逃。
有人为寻得藏身之处,慌不择路,想要冲进街边宅邸。
然而这些宅邸的主人,家中多有私兵部曲看家护院,并且早有防备,纷纷以重物抵住了大门。
逃兵不得其门而入,又试图翻墙入内,皆命丧其部曲之手。
临时午时,曹军正式开始纳降,至此城中守军只剩一些残兵仍在负隅顽抗。
大将军府前院里,数百人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的积水之中。
为首的正是桥蕤,城破之后他曾领兵突围,几乎就要成功了,谁料曹昂刚好率众杀到,双方人马迎面相遇时,桥蕤已多处负伤,随即被许褚一枪挑落马下。
此时他披头散发,铁甲残破,看上去狼狈不堪,被四名士卒反扣着胳膊,强行押跪于地,满脸不甘之色。
不久之后,祢衡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走进了前院。
“正平!”曹昂见到他进来,既惊喜又疑惑,“你怎么来了?”
“方才夏侯渊将军派人来报,城内粮仓已经顺利拿下,主公接到消息亲自前去查看了,听说桥蕤被擒,就命我过来这边看看。”
祢衡看了一眼地上的桥蕤,解释道。
话音刚落,桥蕤听到粮仓失守,仿佛受了巨大的刺激,发了疯似的挣动起来,对着祢衡破口大骂。
“竖子满口胡言!我大军粮草怎会落入你们这些豚犬之辈手中!”
曹昂挺身上前将祢衡护在自己身后,睥睨着桥蕤道:“败军之将,只会逞口舌之利!”
桥蕤像一只困兽一般咆哮起来,挣扎着想要站起身。
祢衡好整以暇地俯视着他,朗声笑道:“主公说了,桥蕤将军慷慨解囊,一出手就是四百万斛粮草,如此馈赠,让他感激不尽,特命我前来向将军当面道谢!”
说罢,祢衡向他行了一揖,“多谢将军赠粮。”
桥蕤闻言脸色骤变,浑身颤动不已,他张了张嘴,突然感到喉间一阵血气翻涌上来,紧接着嘴角抽搐了几下,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押着他的四名士兵只觉他的身体突然沉了下来,一探气息,竟已气绝而亡。
曹昂和祢衡见状面面相觑。
“父亲可曾交代如何处置他吗?”
祢衡愣了片刻,他没想到自己随便嘲讽了一句,竟将桥蕤给活活气死了……
“主公说,若他肯降,就暂且看管起来,如若不肯,那就割了他的首级,悬于城门。”
“也罢。”曹昂听了当即命许褚照办,随后又向祢衡问道:“你方才说,缴获了四百万斛粮草,是有意激他,还是确有其事?”
祢衡笑道:“确有其事。”
“太好了!”曹昂大喜,揽过他的肩膀用力拍了几下,“正平真是料事如神啊!袁术果然将大军粮草尽囤放在合肥,这回有了这些粮草,父亲就可以大举纳降了!”
“我也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
祢衡不久前听到这个数目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不由得感叹袁术肥得流油。
他随后说道:“听夏侯渊将军派来的那人说,几座粮仓都有进水,粮草有多少损耗就不得而知了。”
“无妨,能顺利拿下就好,即便有所损耗,也是天大的收获啊!”
“是啊。”祢衡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依我看,过不了几日,孙策就会派人过来索要粮草了。”
“孙策?”曹昂一愣,“我们抢先一步攻破合肥,粮仓已收入囊中,他还能如何?”
“我也只是猜测,孙策不会那么容易罢手。”祢衡摇了摇头,低笑道,“要不是昨夜这场大雨,恐怕这粮仓也未必能保得住。”
曹昂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孙策即便要来,至少还得等上几日吧?”
“或许吧。”
城中的混乱一直持续到晚上才结束,曹军士兵开始清理战场。
众将和谋士们一同来到大将军府,向曹操复命。
曹操走到众将面前,逐一询问他们有无受伤,伤势如何。
问了一圈下来,曹操环视着众人道:“此番攻陷合肥,诸将各部人马皆有伤损,尤其是昨夜攻城时那六千先锋死士,伤亡最是惨重,诸位尽快将阵亡名册上报给曹昂,等回到许都后,我会上表天子,对他们的家眷加以抚恤。”
“多谢主公!”
就在这时,有人从城外策马入城来报。
“报——!主公,城外刚刚截获了一道军报,是从濡须口送来给桥蕤的,请主公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