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声起，褚老二家陆续传出动静。
牛春花再是懒惰成性，也不至于在徐家接亲这日睡到日上三竿。
不为褚杏着想，为了褚立过几年顺利娶媳妇，她不得不装模作样一番。
村子里与褚老二家走动的人家不多，一个刘大，有时和褚老二约在一起喝口小酒；两个妇人黄三花和李寡妇，则是跟牛春花有一块背后说道人的交情。
今儿能到褚家来帮忙的人一个手掌能数的完，反面透露出褚老二家在九渠村里十分不招人喜欢。
两夫妻的德行让人反感，因而鲜少会主动找这家人说话走动。没事上赶着让人挑刺找茬干嘛？嫌耳根子不够吵吗？
此时，这几位能来的暂且无一人到来。
牛春花挑拣出最体面的一套衣衫，红艳艳的色彩，往她身上一套，神似帮人牵线的媒婆。
她吃饱喝足以后，嫌弃地看着褚杏灰头土脸的样子，抱怨道：
“赶紧滚去换一身衣衫，今儿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想让外人再看咱家的笑话？”
褚立坐在门边的板凳上抱着肉包子狂啃，这是用昨儿徐家给的聘礼中，那块猪肉做的，他手里拿的是第二个。
真香！
肉包子还不够堵住他的嘴，他眼都不抬，适时插话道：“娘，她有能看得衣衫穿吗？”
要说这褚老二家也是稀奇，老的小的好歹各有两件衣衫换着穿。只有褚杏身上穿着的是牛春花穿旧后，改小的旧衫。
想让牛春花掏钱给褚杏买一件体面的衣衫，那是不可能的。
收到徐家送来的一两银子聘礼，事后牛春花没少在家里挑刺，一百个不情愿，口口声声都在嫌给的少。她就更舍不得买一件新衣衫给褚杏作嫁衣了。
牛春花想想也是，她一贯对褚杏都是非打即骂，即便意识到是自己说错话，也没什么好脸色。
“还不快去！你想接亲的人等你啊？”
“徐家那小子不像是心甘情愿娶你的，你再拿桥，没准他们就要反悔了！”
褚立猛然抬起头，皱着脸喊道：“那怎么行！那我就没肉吃了！”
褚杏从地上慢慢站起身，路过褚立的身边时，她深沉地掠过一眼。
吃吃吃，一家子混吃等死的东西。
她怎么可能让徐家反悔，这徐家她一定要进的。等她日后抓住徐峥的心，回头再一一跟他们清算旧账。
想吃肉，没门！
褚杏跨出门槛前，亲耳听到牛春花念叨一句：真是赔钱货，就值这么点银子，早知道老娘当初应该亲自上徐家闹…
背着身向偏屋走的褚杏，露出冰冷的自嘲，所幸门关上后，隔绝那窒息的感觉。
……
四口人围桌吃着早饭。
黄澄澄的小米粥，绿油油的脆青菜，还有新鲜现剁的肉燥子。
徐琬琢磨着事儿，可能是穿到古人身上，设想的环境改变，不像现代活得那么洒脱。
她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粥，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了。
“阿娘，您应该也听到对面的动静了。按理说咱家和他们家隔得近，若是没有过去露露脸，会被村里人说三道四吧。”
虽然这般询问着白氏，可徐琬心中已经笃定。
毕竟乡野之地，这里生活的人不是在种地就是吃喝拉撒睡，偶尔空闲时走亲戚。喜事请亲戚，丧事请亲戚，关系好的兄弟妯娌连一口吃食，即便隔得老远，都能走着给你送家里来。
至少，在徐琬看来，这儿的人很是看中亲缘。哪怕是平时为人不妥当，一旦遇到古统的礼数上，他们多是先看亲戚可有做到位。
褚老二夫妻贪图褚老大剩下的钱财，那是叫人背后说道的。
褚家大房在亲侄女、亲堂妹出嫁这日没露脸，足以成为村里人的茶余饭后的新谈资。
徐琬可不想让他们这一房身处弱势，这世道人心歪倒的太快，得尽早心里有数。
白氏缓缓抬头，见徐琬神色自若，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好似不如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顾虑太多，总是忘记每个年岁都有自带的好处。应该更勇敢面对一切的阻扰。
白氏涩涩地抿嘴，她点点头道：“是啊，还是阿琬想得周到。”
徐琬心知白氏多年忧思，哪有心思去顾虑除此之外的事，很是理解她。
她眸光柔和地看着白氏，轻声说道：“阿娘，那我和锦书去吧。你和小豆子都留在家里，别去那乌烟瘴气的地方，惹来不舒服。”
白氏肯定是不想和褚老二夫妻打交道的，常年累积下来的恩怨，使得没办法平静的见面。
听闻徐琬决定前去，她心里不由感到温暖，温声地提醒道：“什么也别替她们动手，站那里露露脸就好。”
话落，她逐然看向褚渊，交代道：
“看顾好阿琬。”
……
辰时三刻。
徐家人方才悠悠地到达九渠村褚老二家院门外。
褚杏早已收拾妥当，并且等候多时。盼望着能够尽快地见到心爱的人。
得知徐家人到来，她顿时露出笑意。
可下一刻，喜悦消失殆尽。
只听牛春花在院外提声，不敢置信地声音迅速传来。
“你说什么？徐峥没来？那来的是谁？你们徐家什么意思？！”
不知道对方是如何跟牛春花夫妻解释的，牛春花不满地叫道：
“有你们这样的？娶媳妇大门不迈…我看你二叔就是故意的，故意挑在迎亲前日教训儿子！才让他下不来床！”
没一会儿，便听到褚老二一声怒喝，显然也是动气。
“够了！闭嘴！”
不过为了这桩亲事不再横生枝节，褚老二忍进肚子里。
他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把人迎走，别耽误那边拜堂的时辰。”
留在偏屋里的褚杏听得心如死灰，心里不断反复的问着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因着今儿褚杏出嫁，牛春花娘家的嫂子、侄女也都赶来观喜。恰好都围坐在褚杏的屋子里，连她们也都听得清楚。
有和褚杏关系不好的牛家表妹倏地嘀咕一声：“姑母刚才说的明明是两情相悦，可是进村时候我听到村里人议论他们未婚苟且…我就说吧，这就是上赶着的后果…”
“看她快哭的样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娘三舅母猛拍了闺女一下，一个没注意这丫头就开始不老实，瞎说什么大实话。她这当娘的脸都发热通红，不敢往褚杏看去。
一时，偏屋里沉默地跟死寂一样，众人脸上纷纷意味不明。
还好，徐阿秋也在迎亲队伍里，她叩门叫了一声“褚杏”。
不多时，褚杏便坐上停在门前的牛车，在敲敲打打锣鼓声中，别了九渠村。
徐琬站定在院子里看得一片唏嘘。
从前的见闻让她自知上赶着的鲜少有好结果，譬如如今的褚杏…
那徐峥一看便是顶级渣男，她能从这样的人身上的得到所求的情感…？
当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