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还有好一会儿到,过来的太监只是提前通知下。
李若琏去准备官服,也通知了假装卧床养病的李止见。
家奴院工早已设好香案,父子二人穿戴好官服,三拜九叩宣读之后便接过了圣旨,宣旨的小太监还特意讲解了一下圣旨要如何保存。
李若琏不是那种不懂事儿的官员。
从衣袖里取出了十两银子的银票。
宣旨的小太监赶忙把银子还了回去说:“上面老祖宗早就发话了,让我们别收您的银子,圣上早就知道您公忠体国没啥积蓄,您看着赏几两散碎银子就得了。”
李若琏听完了就不再纠结。
收好了圣旨,圣旨的内容另外俩人也都听见了,不过却让他们两个人有点五味杂陈。
着李若琏升任南堂(镇)指挥使,锦衣卫自成立以来也没有听说过有两个指挥使的时候啊,一般常设的话只有一个指挥使。
另外赏赐李止见飞鱼服一件。
圣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呢?两个人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继续在李若琏这里长待,只想赶快把这个消息回去告诉各自的父亲。
骆祚昌与吴邦辅都告辞回家。
大堂内只剩下父子两人。
“圣上什么意思?”
李若琏自言自语。
现在屋里也没有外人,李止见倒是无所顾忌地说道:“能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有点儿多疑,感觉谁都不可靠吧。现在烦心事儿这么多,内有张寇,闯贼,各地烽烟不断。外有建虏作乱,已经成了气候。周边的几十个州府饥民不断,疫病频发,这些反贼过来说不定就顺势而起了。”
李若琏何尝不知道自己儿子说的有道理,可口中还是说道:“陛下自有陛下的难处,我们当臣子的不要多说。这话只准在屋里说。唉,权力太分散了,不好办事儿啊。”
名义上掌权的是吴孟明,实际上掌权的是骆养性和李若琏。一个占着名分,一个占着里子,唯独现在名副其实的就是李若琏了。
李若琏现在无疑就是活靶子。
和北镇的指挥使,现在是平级,他又掌控南镇。想要把整个锦衣卫完全掌控,那简直太简单了,有名有份。
骆府。
骆养性闭目坐在太师椅上不断地思索,屋里面的炭火烧得很足,暖洋洋的,让骆养性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骆祚昌也学着父亲的样子闭起了眼睛。
“皇上什么意思?”
这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询问自己的儿子。
“制衡之术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讲求权力制衡。老朱家的江山我看快要到头了。只不过谁是这紫禁城将来的主人呢?”
“现在闯贼势如破竹,连下几十城了。”
“清军情势如何?”
“已到山东劫掠,估计快要北归了。”
“清军。”
骆养性又是一阵琢磨呢喃,现在局势不明,骆氏一门现在都靠自己掌舵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索性俩孩子还算是靠得住。
“父亲觉得清军有可能?”
骆祚昌问道。
骆养性摇摇头道:“哼,闯贼,张寇都可,清军是断然不可能的。”
骆祚昌道:“这是为何?单以军力来说,清军可比闯贼强多了,不可能拿上武器的农民会强过那些建州女真人吧。”
“背诵下《礼记·檀弓下》”
“晋献公之丧,秦穆公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於斯,得国恒於斯。’”
骆养性看着儿子,继续说道:“明白了吗?”
骆祚昌道:“还是不太懂。”
“愚钝,读书不是读死书,死读书。理解真意才是正理。文不成,武不就。身处乱世,你如何自处?”
“父亲说得是。”
骆祚昌赶忙说道。
“《论语·宪问》十四章十七段。”
骆养性继续考校道。
“子贡曰:‘管仲非仁者与?桓公杀公子纠,不能死,又相之。’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骆祚昌道。
骆养性继续问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一点儿,所以我们需要和闯贼联系吗?”
“别轻举妄动,不是时候。给我讲讲,你明白了什么。”
“亡国,改朝换代,稀松平常罢了,我神州自尧舜禹以来换了这么多朝代,不还是好好的。清军来了那便是灭种之战。天下又不是只能姓朱,可李,可张,但是绝对不能姓爱新觉罗,不然便是披发左衽,与禽兽无异了。”
骆养性点点头道:“还算你书没白读,所以他李自成也好,张献忠也好,当今圣上也好,与普通臣民士绅百姓来说并无区别,谁当皇上百姓们不还是该吃咸菜的吃咸菜。洪武帝不还是年轻时乞讨,出家过活吗?”
“孩儿明白。”
“明白就好,不论他们谁来了,他们都不可能自己治理,都需要咱们。我先祖自随太祖洪武帝起兵以来,挣下这份家业,我希望你能继往开来,任他朝代更迭,世事变迁,我骆家世代永昌。”
骆养性说到动情处,眼含热泪,他也是头一次跟旁的人表露心迹。
“孩儿定当尽心竭力,不负父亲所托。”
吴府。
吴孟明和吴邦辅父子二人也在闲聊。
茶是上好的春茶,价值不知凡几。
吴邦辅早就坐不住了,看着父亲还这么老神在在的,有些着急的说道:“是不是皇上有想法,现在李谋山(李若琏表字)与父亲平级,这可如何是好?”
吴孟明眉头微微一皱道:“你还是年轻!学武学的,还是在北镇掌刑呆的?火气那么大干嘛?把自己自身的定位摆好了就得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当个吉祥物不是挺好的吗?你是想和骆养性争还是想和李谋山争?这两个人哪个人是好相与的?一个圣眷正隆,一个是皇帝的孤臣。李谋山这家伙可是为袁承焕翻过案的,被贬为小吏也从不后悔,还说:我不能以一条人命作为自己加官进爵邀赏的筹码。”
“您毕竟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现在就没事去衙门喝喝茶,我替您委屈。”
吴邦辅道。
“少说没用的,你当官为了啥?”
“为了捞钱。”
吴邦辅倒是也不藏着。
“从说。”
吴孟明杯子一放,面色微怒。
“为了黎民苍生。”
“就算真的为了捞钱,他俩耽误你捞钱了吗。既然没耽误,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甭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