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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这个燥热无比的夏天终于过去了, 继而迎来了依然燥热而且多事的秋天。
七夕乞巧节,本该是充满节日气氛的欢庆时节, 家家户户提前多日便要准备起来。然而最近的京师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有言道京城的天上若是掉下一块大石头, 砸到的十个人里,起码有八个是京官。
此话虽然夸张了点, 却说明了京官之多。但其实就算砸到头的这八个不是官,多多少少与官员有点关连。而京城中官员们最近的日子的都不太好过,自然连过节都提不起精神来。
几家欢喜几家愁, 官场风起云涌, 有人深忧,有人惶惶,有人欢欣。不过晓春堂的香露一直都卖得不错, 越是临近七夕这样的节日, 门口的队伍排得越是长。
因着京郊的干旱, 鲜花产量稀少, 也越卖越贵, 单是荷花比之去年就贵了三倍, 更别说其他的花了。
莫晓之前蒸馏出来的精油不断累积,已经有了不少库存, 便用此调和香露,她减少鲜花精油的比例,增加其他香料。七月初, 晓春堂推出又一新款香露柑茴, 还有同香型的面霜与澡豆, 原先的琼蕊则暂时下架了。
董妈与曲婶为七夕准备了不少应景的食物与瓜果,小丫鬟们亦兴致勃勃。
莫晓打算那天晚上晓春堂里的人一起吃顿好的,亦给女仆们放个假,让她们进行节日里的各种乞巧活动。僮儿们听闻后一片哀叹,羡慕不已。可谁让七夕又叫女儿节呢?
董妈找机会悄悄问莫晓:“东家,七夕晚上督公来不来用饭?”
自从那晚偶遇后,董妈逮着机会便会关心一下。莫晓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过心里倒还是暖意多一些。
“他要在自己府里用晚饭。”逢着节日,总是要陪陪他母亲弟弟的,莫晓十分理解,反正入夜后他还是会来的。
董妈“哦”了一声,满脸遗憾与失落,莫晓自己还没啥呢,她却像是比莫晓还失望的样子。
看着董妈的失望脸,莫晓不知道为啥又补了一句:“夜里他会来的。”
董妈却仍是一脸感慨地轻轻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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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傍晚,邵望舒来到晓春堂。
莫晓正准备关门,见他来了便让竹苓上茶,请他坐下。
莫晓做好收尾工作,出来时赵坚白在与他说话,赵坚白是邵望舒友人介绍过来的,与他亦见过几回,属点头之交。赵坚白与邵望舒寒暄几句后见莫晓出来,便告辞离去。
莫晓在他对面坐下,微笑问他:“你最近如何?”
邵望舒摆出一张苦瓜脸道:“实在不好过。”
莫晓担心地问道:“令尊还好吧?”官场动荡,今日不知明日事,可别是他父亲也遇上什么波折啊!
邵望舒摆摆手:“不是,我爹还好,还升官了呢。”
莫晓既惊讶又舒了口气,轻笑道:“那要恭喜令尊了呀!”
邵望舒摇头叹道:“他总说这不是什么好事。整天黑着个脸,比人家被贬被罢免的脸还要黑。”
南镇抚司本是管理京卫军户的衙门,然而北镇抚司的诏狱人满为患之后,便开始往南镇抚司的牢房里塞人,很快就连南镇抚司那几间不大的牢房里都塞满了“犯罪”的官员。
且南镇抚司作为锦衣卫所领衙门,与东厂有着直接关系,也是被清洗得最厉害的官署之一,新任锦衣卫指挥使丁昊穹走马上任之后,将南镇抚司的长官及其亲信加以打压或是调换,甚至捏造罪名加以陷害。
邵平平日行事低调,不与任何一派结交过密,在这次大清洗中得以幸存,非但没有被清洗,还因为原镇抚司长官下狱而升了正职,但他却没半分升职的喜悦,反而觉得更不踏实了。
如今被关在牢狱里的大都不是有罪之人,反而更多的是不肯趋炎附势的耿直忠臣,甚至还有他的老上司,现如今却都在牢中受辱。他却无能为力,也只有约束南镇抚司的狱吏,别虐待这些“乱臣贼子”,并为其提供更好一些的饭菜,也仅仅是在职权允许的范围内好一些而已。
这段时日的风云变幻,莫晓自然都清楚,也与阿晨讨论过,但听见身边熟识的人的事,总是更让人感慨唏嘘。
她与邵望舒都沉默了一会儿,为打破沉闷,她开玩笑道:“那你可得老实些了,别惹你爹生气。”
邵望舒点点头:“可不是么,这段时日我可规矩着呢,说话都特别注意,连出门玩耍都少了许多,回家也不敢太晚。”
莫晓问他:“那你要不要留下用晚饭?还是要早些回去?”
邵望舒嘿嘿一笑:“既来之则安之。再说我爹娘都知道我来了晓春堂。”
莫晓想了想道:“今日的菜有辣子鸡,还有个番椒烩羊肉,剁椒炒蛋,辣酱……”
邵望舒听着直咋舌,耷拉着嘴角道:“怎么都是辣的菜?你就没有不放番椒做的菜?”
莫晓忍不住笑出来:“和你开玩笑的,哪里会只只菜都是辣的?何况最近比较燥热,吃的菜也要清淡些好。”
邵望舒也哈哈地笑了起来:“我说呢!”
莫晓让厨房的曲婶加菜,这之后邵望舒聊到了最近他所做的事。
尽管邵平下令善待诏狱中关着的官员,却仍是有不少官员病倒了。这些人平日养尊处优,突然进了牢狱,不仅不适应狱中饭食与阴暗的环境,更多的是心理上受到打击,或是惊吓或是愤怒抑郁,导致生病或旧疾复发。但即使生了病也只能在狱中苦熬,没法去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