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圆月被一层黑灰色的云层遮掩,但这处古怪的建筑内却一片灯火通明。
院子中架着一口滚烫的油锅和一个荷花池大小炭火幽幽燃烧的“火海”。
一群头戴皂吏帽、手拿水火棍的衙役,分列两旁;一位头戴乌纱、穿着大红袍,满脸络腮胡子的大官高坐公堂,身后“明镜高悬”四个血红大字匾额,格外醒目。
下面则跪着上百个破衣烂衫的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宋时行带着李高躲在院子一角,透过墙缝往里看,不由吃了一惊,崔判官?
那坐在公堂上的红袍大官,和外面判官庙里的判官一模一样。
“世上真有阴间地府?”
“这里就是……吧?”
身后李高不知道是身体太虚,还是一路上受到惊吓,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你昏的不是地方!”
宋时行踢了他两脚,没有反应,只好任由他躺着,仔细在那些貌似罪犯的人群中寻找蒋赛赛二人。
果然,在人群中间位置看见了他们,两人被区别对待,身上锁着儿臂粗的铁链子,看模样只怕不下百来斤,被压的无法动弹。
“呔!呀呀呀呀……”
就在这时,那崔判官重重一拍惊堂木,口中呼喊着仿佛戏腔的调调,咿咿呀呀,听不明白。
随即,有衙役上前,将一人提起,投入油锅,滚烫的油水瞬间将那人淹没,“滋滋”的烹炸中,刺耳的惨叫充斥着院落。
接着又有一个衙役,提起另外一人扔进“火海”,火焰蒸腾,烈烈燃烧,那人痛苦滚翻,挣扎惨叫。
宋时行看的头皮发麻,以后“上刀山、下火海”之类的词,绝对不能随便说出口。
按照这行刑的速度,等会怕是要轮到蒋赛赛和王刚了,得尽快想办法。
硬上肯定不行,这里阴气太重,鬼祟分辨不出等级,不知道该怎么对付。
想了想,他提起李高把他藏在一处草丛里,退后几十米,重新观察整个建筑。
这片宅院中轴线并非正南正北,而是偏西南、东北,以东西南北、暗含八卦八门来看,唯一的弱点应该是在东北坎位。
所谓阴旋之眼,必有至阳,
他悄悄溜到了东北角,这里院墙不算太高,后退两步,一个助跑爬上墙头,下面黑漆漆的地方,一摞一摞的,像是一截截枯木,看不清具体是什么。
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刚落到枯木上,就感觉好像踩到了夹心脆饼干或者麻杆,双脚陷入一摊湿哒哒的泥泞中。
低头一看,差点把隔夜饭吐了出来,这哪里是枯木,分明是一个个被油炸火烤过的人,而且犹然未死,被踩碎胸腔的两人痛苦的去掰他的脚。
“抱歉!”
宋时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感受,麻溜的跳出去,在地面蹭了下双脚,打量前方。
这里好像是宅子的深处,属于官宅的内宅,几间房中亮着幽幽的灯火。
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其中一间房前,正准备往里看,身后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一下,汗毛瞬间炸开了。
刚要招出黄皮子精,就听一道有点耳熟的声音说道:“咦?你怎么在这里?”
回头一看,更加吃惊了,平叔?
平叔还是那副造型,一身三十年前老款衣服,留着平头,模样和蔼。
“你怎么来的这里?”平叔再次问道。
我更该问你怎么在这里才对,你不是死了吗……宋时行缓了缓心神:“我来救人!”
“你不该来!”平叔压低声音,“快跟我进来。”
说着推开门,领着他进去,屋内很简陋,就一张木床,几把破椅子,墙上挂着一副潦草的美女画像,好像是某个明星,下面提字“过瘾”!
宋时行确定,这人就是平叔无疑了,只是心中更感惊奇。
平叔示意他坐,倒了碗黄呼呼的茶水:“喝!”
宋时行可不敢喝,轻咳一声:“不渴,来时喝了几瓶啤酒,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得告诉你一个秘密!”平叔神神秘秘的说道:“这天地变化可了不得,不仅鬼祟、精怪频频出现,就是传说中的、小说中的脍炙人口的人物,都有可能凭空出现!你知道聊斋吗?”
宋时行点头:“小时候看过。”
平叔说道:“中江、东海和平鱼城中间位置,有棵老树,你猜那是谁?聊斋里聂小倩她姥姥,树妖老怪,这老怪会夺了咱们死后的……”
说到这里猛的一惊:“不好!前面的人发现你了,快跑!”
一把抓着他的脖领子,将他甩出门去,宋时行脚步踉跄,一下子跌进小院的水池中。
刚落进池水,不远处一队衙役飞快扑来,把平叔的房间围的结结实实。
“没人,就我自己!”平叔端起给宋时行倒的茶水抿了一口。
那队衙役翻箱倒柜找了一圈,确实不见人,这才离开。
“可以了,快走!”
平叔脚步飞快的走到水池边,看了一圈,发现宋时行不见了,不由愣在了原地。
宋时行此时已经爬出池子,跑到了另一处亮着灯的房间外的角落,悄悄看向房间内,里面装饰的很豪华,但空荡荡的没人。
这里就是最东北角的至阳之位了。
平叔虽然可能真是平叔,但已死之人的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这是精神病院老医生们的主题课之一。
他决定放把火试试。
小心翼翼的走进房间,掏出打火机,点被子。
冰冰凉凉,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了想,抬起右手,轻轻一指,火色飞刀一闪而出,“咔嚓”大床被戳了个窟窿,紧接着被子冒起了火花。
火势蔓延,眨眼烧到了木质墙壁和房顶。
宋时行连忙窜出门,猫着腰,回到池子边,平叔已经不在了,不知去了哪里。
他干脆又钻回池水中窝着,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那处房间已经整体燃烧,而且呈烽火燎原之势,蔓延向其他地方。
前院响起阵阵咿咿呀呀的怪叫声,一大群衙役提着水桶迅速跑来,凌乱的脚步就擦着池边。
整个建筑内,很快一片躁动。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人都被引了过来,宋时行爬出池子,跑到前院,油锅和“火海”还在,衙役和崔判官都不在了。
一群犯人仍旧在跪着。
他跑到蒋赛赛两人身边:“精神点,跑路了!”
两人才看见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救兵来了,阿行,火是你放的?”
“怎么样?还行吧?”宋时行三下五除二,替两人解开铁链。
“太行了,这招围魏救赵可以!我还以为马上要被炸成油果子,遗言都想好了!”王刚惊喜交加。
“赶紧跑!”
蒋赛赛扔掉铁链,催促二人。
三人直奔大门,然而大门仿佛是个假的,没有门缝,拉不开。
蒋赛赛两人被折磨的够呛,此时爬墙的力气都没有,正焦急着,一旁的黑暗中有人喊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