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潘秀獐头鼠目其实有些偏颇。
看一个人不顺眼的时候，那人即使美如天仙，也会觉得他丑如猪猡，见之欲呕。
潘秀自然不是美如天仙的人物，但也不丑，长得有点清秀，如小家碧玉。
潘秀长得不高，大约160左右，身形偏瘦弱。
160的身高其实不算矮了，但是站在168的叶江毓面前，却显得矮小瘦弱。
与叶江毓的凹凸有致，明艳若妖不同，潘秀的身姿颇为寡淡，有着几分楚楚动人之意。
叶江毓打开了院门，潘秀拎了一小袋东西，迫不及待的钻了进来。
“大小姐，快点，一会早点凉了。”
她率先跑进屋内，直往餐厅走去。
看见餐桌上摆好的早餐，不由惊呼一声：“呀，冯妈妈早来了呀？”
她伸手往餐盘探去，盘沿微凉，只有盘底有一些温意。
“这早点都凉了。”
“大小姐，你先吃我带来的早点吧？桌上这些我去给你热一下？”
说完，也不管叶江毓同意与否，径自收了盘碗进了厨房。
叶江毓坐在餐桌前，身子斜挂在桌上，一手扶着脑袋，看着她忙来忙去的样子。
“你今天不用上工？”
“是呢，有个工友有事跟我调休了。”潘秀柔柔地笑道，看着斜倚在桌旁的叶江毓，有些怔忪。
那慵懒随意的姿态，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白衣黑裤，梳着与她一样的麻花辫子，也能装点出与众不同来，她就如盛装打扮的美人，其余人皆成了背景，沦为了陪衬。
看着她就像品读着一幅绝世名画。
叶江毓之美，抚城人皆知。
潘秀向来都知叶江毓很美，也听人暗地里偷偷地骂过叶大小姐是个小妖精，狐狸精转世。
今日再见她，潘秀再一次深刻的认知到。
有叶江毓在，她潘秀，永远都像泥地里的残花烂叶。
潘秀攥紧了拳头，指甲用力扣进了手心里，一阵刺痛传来，让她回过了神来。
叶江毓自然看到了潘秀的出神，只是她不甚在意。
潘秀从前在叶家帮佣，每日在叶江毓身边跟前跟后，自觉与她甚为亲厚。
可不就是？若没有那一出戏，她也觉得潘秀这人柔善可亲，极为可靠。
可真真是瞎了眼了！
冯妈妈早早就提点过她，说潘秀这人外白内黑，不是个好的，让她不要与她来往过密，当心被她害了。
她只当冯妈妈过于多虑，不甚上心。
如今看来，还是冯妈妈眼光老辣，识人有术。
想起父亲也曾教她，要识人有术，眼若盲，心要明。脑中清明，用心察人，才能洞若明火，不被魍魉所欺。
父亲的识人之术，她是半点没有学会。
叶江毓细细回想，静静看着潘秀。
叶家出事前，遣散了家里的帮佣，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各自求生。
冯妈妈和潘秀拿着这笔钱买了制衣厂的工位。
她们日子过得也比一般人要好的多。
眼看着潘秀原本青涩如豆芽小菜也发芽成小白菜了。
颇有柔弱犹怜之态，还有着几分熟悉之感。
潘秀端着盘碗出来，一盘鲜汤包，几根油条，一碗白粥。
是冯妈妈早早过来做好的早点，虽然只是简单的几样，但是冯妈妈的手艺很好，而且她这人能自己动手的，便绝不假手于人。
自小吃惯了冯妈妈的手艺，吃不惯别人的了。
叶江毓拿了个鲜汤包，包子不大，三五口就吃的完。
小心地咬一口，鲜甜可口，汁多外溢。
潘秀扭扭捏捏的在餐桌旁徘徊，欲言又止。
“大小姐，最近大少爷还有来找你吗？”
“没有。”
“怎么就没有呢？他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不来找她？潘秀有些着急了。
“我怎么不知道他喜欢我？”
潘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崔大少爷表现得那么明显，谁人都看得出来，大小姐怎么可能不知道？
如此就过分了。
吊着崔大少爷，故作不知的样子，着实恶劣！
她忍不住要为崔大少爷抱不平！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潘秀有些扭捏起来，断断续续道：“大小姐——我有个工友——”
“想托我——送个东西给，给，大少爷——”
说着便把一物递到叶江毓面前，脸颊泛红，双目含春。
叶江毓扬起眉头，嗤笑一声，这是无中生友？
接过潘秀手中的东西，细长的礼品盒上扎了朵粉绿色的小花儿。
看着倒是精致，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
“是钢笔啊？”
“是的。”潘秀有些羞涩道，两手在裤子上搓了搓。
“倒是有心了。”
送了这般贵重的东西，存了好几个月的工资了吧？
叶江毓将礼物递回给潘秀。
“拿回去吧，西西不会收的。”
“你知道的，他从不收外人的东西。”
“可是，大小姐给大少爷的东西，他从不拒绝——”潘秀急切道，无意中吐露出了小心思。
“不是，大小姐，我的意思是——”
叶江毓冷眼看着潘秀在她面前装模作态的模样。
有些人总喜欢觊觎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也许两年前潘秀还只是心生旖念，不敢肖想。
但是，如今跌落尘埃的崔泽西，谁都想挨上一脚。
她不也是如此，两年前除了崔泽西，谁敢碰她一个手指头？
可昨夜，就有一帮混子专程等着她，对她不轨。
现在可真是，谁都能欺她一欺。
换做以前，潘秀又怎敢上门，明目张胆的让她送东西？
想起那年，父亲点着火把，红艳艳的火光灼人生疼。
照亮了院内一张张脸孔。biqubao.com
当着红卫兵的面，一把火扔进了那堆在外人看来珍贵无比的杂堆间。
熊熊烈火，将叶家上百年来的收藏付之一炬。
“我叶家的东西，就是烧了、毁了，也绝不给外人！”
父亲目光如炬地看着那群人，厉声说道。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脉相承，‘我的东西，就是毁了也不给你们！’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替别人送东西给他？”
叶江毓如水双瞳清凌凌地看着她。
潘秀被她看得无地自容，别开脸，再不敢看她。
她脸色泛红，羞赧不已。
口中喃喃道：“大小姐，我，我就是替人送个东西，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吧。”
“潘秀，拿好你的东西，以后别再来了。”
叶江毓想着楼上的崔泽西，不愿再看她做戏，开口让她离开。
潘秀惊诧地看着她，双眼噙着泪，楚楚可怜的模样。
叶江毓嗤笑一声，阖上双眼，视若无睹。
“你走吧。”
潘秀无奈，再厚的脸皮子，被主人家赶了，也待不下去。
只好往屋外走去，边走边回头地看着她。
叶江毓拎起边上那一袋子早点，走到潘秀身前，放到她手中。
“别忘了你的东西。”
潘秀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开口，出了院子门。
“潘秀，你好自为之！”
潘秀，前世的仇前世已报，今生，你好自为之！
叶江毓关上了院门，也关上了那一道尘封心底的仇怨。
院子里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
叶江毓回到楼上，打开房门。
房内却空无一人，崔泽西早已离去多时了。
大理台茶几上，压着一张纸。
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大字‘我走了，晚上回来看你。’
叶江毓晒然一笑。
也是，这么个小楼，哪里奈何得了崔泽西。
她站在窗台前，仿佛看见了那个少年，用小石子敲开了她的窗户。
他站在窗台下笑得恣意又张扬，双手拢在嘴旁，无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他挥舞着双手，比划了几下，示意她让开。
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她的窗台。
这五层高的小楼，十几米的高度，对他来说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看得手脚发软，他却舍命也要爬上来，专门干着偷香窃玉之事。
他爬上来后，笑得像个小孩，抱着她转着圈儿，得意地笑着。
叶江毓也跟着笑了起来，笑的那样肆意，似乎那个少年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