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二）
“要教给我什么？”空旷的大厅里，利维坦对着安提拉问道，路西法进行学习的地方有陈列的武器，优秀的导师，柔软的榻榻米为少年的身体提供保护，但是到了自己，剩下的只有光溜溜的地板和僵着一张脸的安提拉。
“你要学习的东西有很多，但是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安提拉直面利维坦，“你觉得，你和路西法的不同是什么？”
“钢铁与肉体。”利维坦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个问题斯泰尔哥哥也曾经对自己提出过，自然是难不倒他。
“错了。”熟悉的问题却被安提拉毫不留情的否定。
“错了？”利维坦一愣。
“你说的不同仅仅局限于组成成分，钢铁与肉体是你们显而易见的本质差别，但是别的方面你有没有想过？”安提拉依旧是一张冷脸，不过语气倒是变得轻柔起来，像是对着学生循循善诱的老师。
“别的方面？”利维坦更愣了。
“他是人类，本就应与你不同，但当你衍生出自己的意识时候，你就应该与他再无区别，但在你的身上我们永远不能得到尽如人意的结果，你木讷，迟钝，除了优秀的格斗手段与恐怖的火力配置，我们在你的身上找不到任何可圈可点的地方，”安提拉摇了摇头，“总的来说，你并不能让我们满意。”
“我知道，”利维坦闷声闷气的回答，“所以我想变成他的样子，像他一样骄傲，像他一样优秀。”
“这就是你的败笔，”安提拉摇头，“如果不把自己摆放在博物馆，再优秀的青铜器也只会被人当做垃圾桶，一直以来，你得想法都是‘成为第二个优秀的路西法’，而不是变成‘第一个利维坦’，个人价值被你自己刻意否定，没有信仰，没有理想，没有骄傲，”安提拉歪着脑袋想了想，“这样的你，就是一个能够讲出人类语言的铁皮。”
“我要怎么做？”利维坦急急的问。
“改变自己，开拓利维坦的道路，而不是追赶路西法的脚步，”安提拉歪了歪脑袋，“那个男孩说过，我有骄傲的信仰，也有上帝的荣光，信这世上有显明的神迹，相信为恶的注定会受到惩罚，倒下而不放弃，胜利而不骄狂，绝不背叛，绝不屈服，”安提拉拍了拍利维坦的肩膀，“这就是你和他的差距。”
利维坦沉默，机械大脑高速运转。
“也就是说，我缺少一段很慷慨激昂的话？”过了半晌利维坦终于开口，吐出的却是让安提拉无语的语句。
“不，”安提拉终于失去了耐心，给出了利维坦直接的答案，“你缺少的，是人类的信仰。”
“信仰？”利维坦一愣，这是什么东西？哥哥从来没有对他讲过，斯泰尔教会了他基本词汇与情感表达，教会他察言观色和人类的行动模式，甚至为他创造了能够将食物转化成能源的高科技装置，但是“信仰”这样的词语确实是自己闻所未闻的。
“活着的人总有一些东西无法放弃，从有形的财富到无形的尊严，总有一些东西自己要用命去守护，爱你的哥哥，保护你的家，和你并肩作战的伙伴，”安提拉不厌其烦的一一列举，“而这些存储在你的海马体中的东西，就是你的信仰。”
“我还是不太懂。”利维坦继续摇头。
“或许是我解释的不够直白，”安提拉笑笑转开了话题，“你有没有体验过死亡？”
黑色的恐惧像是不稳定的电路波动一样传遍利维坦的全身，时代广场上的噩梦再度浮现，那个戴着墨镜的男人用神秘的装置切断自己的电路供应，整个身体都变成石头，这种感觉他永远无法忘记。
“看来是体验过的，”安提拉推了推眼镜，“那我告诉你，失去信仰，是一件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情。”
“比死亡还要恐怖？”利维坦一愣。
“对你来说有没有很重要的人？”安提拉有些无语的继续提问，同时在心中痛骂黑鸦的混蛋，事件的开始他还在诧异为什么那群家伙会这么好心的将好不容易研发的超智能送到自己手里，现在他才明白，是要自己充当“启蒙老师”的角色。
“哥哥。”利维坦毫不犹豫的回答。
“好好好，哥哥，”安提拉点头，“那么，你的哥哥就是你的信仰。”
“可是他不是一段话，他是疼我的哥哥。”利维坦强词夺理。
“Fuck you！马鹿（就是日语的八嘎）！”安提拉最后的耐心终于被耗尽，曾经黑帮温文尔雅的狗头军师对着利维坦破口大骂，难以想象，难以想象！为什么会有这么蠢的学生！不理解，不明白，不知道，所有的讲解都是对牛弹琴，除了那个愚蠢的“哥哥”他的脑子里难道什么都放不下吗？
“去你妈的和混蛋，”利维坦给出了精准的翻译，声音也变得冰冷，“我的大脑里储存着世界上的数百种语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你知道又怎么样？嗯？你能把我怎么样！”安提拉拔出格洛克手枪，对着利维坦的脑袋开始疯狂射击，“你只知道你的哥哥，你只知道语言，你没有信仰，没有前途，是个只会模仿的小丑！如果路西法是世界上最高的珠穆朗玛峰，你就是无人问津的小土堆！”
弹壳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像是下起了一场金属的暴雨，格洛克手枪的装弹数量远大于其他手枪，而其威力也就相应的更弱一些，这也是安提拉会选择格洛克的原因——他只是想找一把武器发泄一下“一枪打死利维坦”的愤怒，而不是对他的金属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利维坦沉默，从来没有人对他大吼大叫，也从来没有人会莫名其妙的突然对他开枪，他低下头，盯着地上散乱的黄头弹壳，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对不起，我太暴躁了。”半晌的沉默之后，安提拉的语气终于低了下来。
利维坦摇了摇头：“我是不是很笨？”
认罪般的语气突然让安提拉感到有些后悔，他想到了那些所谓的教育学家们对孩子们做的实验，一句“这些孩子很聪明”可以让他们在未来大放异彩，但与之相同的是，一句“你永远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也能毁了孩子们的一生。
他可能就是那个毁掉利维坦的人。
“去******信仰吧，”安提拉狠狠地向着地上啐了一口，“我会教给你路西法所学到的，一个会说几句狠话的小鬼而已，没必要把你也一起搭上。”
“不，或许你是对的，”利维坦固执的摇头，“虽然我并不知道什么是信仰，但我确实一直走在路西法的影子上，”利维坦坚定的抬起头，“我会努力，成为‘第一个利维坦’。”
安提拉惊讶的张开嘴，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啊，不过利维坦只是黑鸦的战斗工具，信仰什么的，是自己太过苛求了吧？
钢铁战士坚定的声音再度响起打断了安提拉的思路：“并建立自己的信仰。”
安提拉看着利维坦忽然笑了起来，或许这个铁皮人和隔壁的路西法，会是改变整个西瓦尔大陆进程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