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印刻
卯牌时分,蓝湘把灶台上熬好的汤水分盛四份,各自装进食盒,把其中一黑漆雕纹食盒递给打哈欠的绿意,叮嘱道:“姑娘说把这份送往明善堂给三少爷,我这里两份另外给老太太和老爷夫人去。”
绿意点头,小心提过食盒,和蓝湘并肩出了小厨房,秋冬冷晨,风吹得两人都哆嗦起来,绿意看了看没亮完全的天,招呼侍书打了灯,对蓝湘道:“这可有些冻手冻脚的呢,咱姑娘天不亮就起来洗手作羹汤,不知道冻着没有……”
蓝湘笑道:“姑娘摸黑让我点了灯说要起来时,我也吓一跳,甚么时候这么早起过,真个是前所未有的……”
昨夜轮着蓝湘伴侍外间,苏妙真起身如此之早让蓝湘她吃了好大一惊,要知道她们五姑娘素来是“春困秋乏夏打盹,冬来日短仍需眠”的作风,心疼道:“想来是回了伯府,满府的人盯着,多有拘束,不如在扬州自在,只能时时早起,只是苦了咱们姑娘……”
自回了京城,自家姑娘起身时分比往日确实早了半个时辰,绿意瞥眼手中食盒,拢好衣裳,摇头道:“不仅如此,今天这多半是为了三少爷的,昨夜临睡我还听姑娘问了我,是不是今日三少爷得回来一趟……”
绿意和明善堂的几位婢女最是相熟,早间苏妙真下厨并没有惊动其他婢女,只让陪侍的蓝湘打了下手……绿意知道姑娘是不想扰了她们清梦,笑道:“怪道这明善堂的让我去送,原来是料着了三少爷今日休沐……咱们姑娘对三少爷这个哥哥的确用心,这么大早的不辞辛劳,也要起来做膳食送去……”
蓝湘抓紧了提手,点头轻声道:“以前在南边,姑娘刚开蒙字都写得歪歪扭扭,跟那蚂蚁上树一般,硬是抓耳挠腮地把请安信给老太君写了一份,连带着三少爷的,也没忘记。期间夫人责怪姑娘打扰三少爷进学,也没停过,只是在每封信的末尾都加一句‘不需回复’。那时候隔了半年有余,三少爷才并邸报公文……这些丫鬟们只以为是程如斯详尽,苏妙真绝对不是信口开河。看了杂书也能思索这么许多?听她意思,她也私下试过简单地刻印。
苏问弦暗自惊疑,往日书信来往,他已经晓得这个妹妹胸中别有丘壑,时政文章都能和他有所谈论,信里虽言语隐晦,但也能看出来她的眼界比寻常学子还要高出几分。
她平素到底都在琢磨些什么?!
苏问弦凝目,去看眼前小脸尖尖的苏妙真,她无意识地把玩胸前长寿玉牌,殷殷企盼盯着他。
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只是无法言说,可她面上的焦急兴奋与忧虑惶恐,却化为无形丝帛,紧紧地缠绕他的周身,让他胸闷。
苏问弦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