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斯死死咬着牙，没说话，过了快一分钟，才向她伸手。
洛音连忙将冻成冰坨子一般的手塞进他掌心。
陆承斯火力旺，即使在草垛里坐了几个小时，手还是热乎乎的。
温暖的掌心骤然间塞进两个冰坨子，他身体都止不住地打了个颤。
把洛音拽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有些躲闪，有些心虚的眸子看看，又盯着她那冻得红彤彤的鼻尖儿看看，而后低头对着她那双冰坨子手哈气，帮她取暖。
洛音偷偷打量他，偷偷盯着他被黑密卷翘的睫毛覆盖的蓝色双眸看。
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想安慰他，可又害怕扯着他心里的伤口。
不知过了多久，陆承斯牙根一松，才哑声开口:“什么时候来的？”
洛音抿了抿唇，乖乖回答:“你……你去大队长家的时候，我……我担心你，就……就跟着了。”
陆承斯重重吐了口气，看着她这样人畜无害，懵懂又天真，坦率又执拗的模样，他是完全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最终，只能吐出几个不痛不痒的字，“你是傻子吗？”
洛音抿着唇看他，模样有些可怜。
“你不怕冷吗？”
说罢，他低头看了一眼她刚才坐的地方，那里没有干枯爽利的玉米杆，只有寒凉湿冷的冰雪。
见那片冰雪中有些融化的痕迹，他磨了磨后槽牙，双手搭在洛音身上，将她手动转了个圈。
目光落在她后背和裤子上，即使冬天穿得厚，可是坐了几个小时，又不挪位置，裤子都沁湿了。
不自觉地皱紧眉头，他迅速将身上的厚棉袄脱下，披在她身上，将扣子一颗一颗系紧，然后在洛音的呆滞和惊讶中，将她打横抱着就默默往前走。
抬头盯着他分明的下颌线看着，她轻声道:“你会冷的。”
陆承斯垂眸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复又抬头继续往前走。
洛音嘴角渐渐下垂，这人真的生气了，都不理她了。
“我不是故意一直跟着你的，我只是担心你……”
陆承斯没有说话。
“你生气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陆承斯脸绷得很紧，声音又硬又沉，“没有。”
洛音:“我都看出来了，你就是生气了。”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深吸了几口气，恨恨地看着她。
实在太生气了，终究是忍不住低头在她软嫩的脸颊上咬了一口。
洛音委屈地捂着脸，“你咬我干什么？疼。”
“你还知道疼？那你知道冷吗？”陆承斯面无表情地问。
洛音咬了咬嘴唇，脑袋往他怀里缩了缩，不吭声。
陆承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我都让你别跟着我出来了，你就硬是不听。”
“跟上来了，也不知道开口，硬生生在雪地里坐了几个小时，”说到这里，陆承斯又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冰雪成了精？！”
“建国后没有妖精。”洛音闷声反驳。
“那应该就是脑子坏了。”陆承斯淡淡道。
洛音抬头瞪了他一眼，“你……你……哼！”
这人还从来没这么说过她，洛音心里很不舒服。
他不会骂她的，嗯……除了刚开始……
接着是长久的寂静，四周只有踩踏冰雪的脆响和呼呼刮着的寒风。
天色黑沉，村里人都窝在家里准备吃饭，一路上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不然被抱着，洛音还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冷了，洛音最先忍不住了，“小六，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见他不应，她连忙又道:“我发誓，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偷偷跟着你了。”
她话音刚落，见陆承斯脸瞬间更黑了，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连忙道:“我也不会傻不愣登地挨冻了。”
陆承斯脸色这才好一些。
过了一会儿，她又使出撒娇大计:“我又不笨，我也觉得冷，可是我想陪陪你，不要生我气了，宝贝~”
陆承斯脚步一顿，“你不要说甜言蜜语，做错了就是做错了，我今天不和你说话，你……你自己反省反省。”
洛音眨了眨眼，“你被小森上身了？还不和我说话……你可真会想。”
陆承斯眯着眼睛，“那明天也不和你说？”
洛音啧了啧嘴，“幼稚。”
“没你幼稚，何况不懂得珍惜自己的人没有批评别人的权利。”
洛音被这人倒打一耙的态度给惊到了，“我不珍惜自己？！你自己呢？大冬天跑玉米地窝着，还有，以前还去山上猎鹿！是谁不珍惜自己？！”
她简直被这人气到了。
陆承斯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
洛音伸手使劲儿在他身上揪了一下，“你放我下来！”
陆承斯抿紧唇，将她抱得更紧。
挣扎了几下，发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她完全就是在做无用功，洛音渐渐泄了气。
“哼！”
她扭开头，目光看向外侧，脑袋坚决不和他的胸膛接触。
陆承斯垂眸看着她，过了好几秒，他才忽然吐了口气，“对不起。”
洛音一顿，睫毛颤了一下，缓缓抬头看他，“你本来就有错，不过……我也不好，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片刻后，陆承斯俯首在她脸上的咬痕处轻轻吻了吻。
洛音嘴角上扬着，偷偷看他近在咫尺的皮肤和碎发。
“你……是不是难过呀？”她斟酌着问。
陆承斯又在她唇角落下一吻，而后垂眸对上那那双带着担忧的眸子，眼帘微垂，他轻声道:“对不起，我……没考上……”
他又轻又颤的声音顷刻间就散在了寒风里。
可还是被洛音一字不落地捕捉到了。
她努力露出灿烂的笑，安慰道:“傻瓜，咱们只是普通人，想要考上是要靠一点运气的，我觉得啊，说不定是你作文写偏题了呢？”
“作文是很主观的，你写得再好，如果修改卷子的老师就是觉得不符题意，说不定会给你零蛋。”
“这种事没人可以料到的，肯定是咱们运气不好，你说对不对？”
陆承斯终于露出点浅浅的笑意，“嗯，我也觉得，我的数学，物理这些都是对的。”
接着又道:“我没有骗你的，也许真的是我语文考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