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我
第二天一早，我忍着全身上下传来的酸痛感坐起身，随后披上衣服走出房间。
张姐同往常一样已经将饭菜摆在桌上，怕凉了还特意盖上塑料袋。
吃过早饭后，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电脑前开始打字：“如果每个人一定要给自己的人生定义，那我的人生会是一部夹杂着嬉笑怒骂的苦情剧，且陷入了结尾必定煽情的死循环。”
就在我构思着接下来要从哪里开始落笔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起来，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由于昨晚着凉的关系，我的身体感官变得略有些笨拙，可我的脑子依旧清醒，看到这个陌生来电，我第一时间确认了一眼居然是视频通话，随即快速爬起身摸到床头的兔子面具戴在脸上。
“你好。”我看向镜头。
“怎么这么慢？”洛晴那边似乎是某个会议室的场景，她悠闲地坐在椅子靠背上，望着我，“反应倒是挺快。”
“什么事？”我假装刚起床，防止被她看出破绽。
“没事，就看看你有没有遵守约定……”洛晴看了眼手表，将手机拿到面前，“表现不错，再接再厉，我要开会了，回见。”
还不等我有任何反应，她已经挂断电话。
我叹了口气，坐在地板上望着窗台发呆，不经意间瞥到幽琴送给我的那把吉他。
打开盒子，我抱着吉他简单弹了一段曲子，发现自己的技术倒也没退步到菜鸟的地步，索性就练习起来。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中午，我找了张姐家两片感冒药吃下，迷迷糊糊的又睡了一会儿，再醒来已经是傍晚，窗外雨水嘀嗒，似乎大雨已经停止。
“杨尘，来吃饭了。”看来张姐已经下班回来。
我答应一声也没有拖沓，因为我知道她马上还要去医院给老公送饭。
“张姐，这卡你拿着。”我将洛晴的银行卡放在桌上。
张姐看到眼前的银行卡，有些不好意思：“杨尘，你这……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其实我能够理解张姐的心情，虽然她想要拒绝，可这如同雪中送炭的钱，她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我从朋友那里借的，先给哥看病吧，等以后赔偿款下来了再还给人家就是了。”我埋头吃着饭，“要实在不行就先还欠款，你自己支配吧。”
张姐犹豫着将卡揣进口袋：“杨尘……姐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我摇摇头。
“这卡里……有多少？”张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看看够不够朵朵的学费……我们这一辈估计也就这样了，让朵朵能好好上学，我就剩这点愿望了……”
“二十万。”
“啥！”张姐一听，连忙将卡拿出来塞到我手里，“太多了，这钱我不能要。”
“姐，咱就真别客气了，现在你们家的情况我最清楚……你说想让朵朵好好上学，她怎么上？父亲卧病在床，外债那么多，那帮人天天在门口闹……再说了，孩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样的饭菜，会影响她的。”
张姐听我这么说，眼泪不自主的流了下来：“可是……”
“别可是了，收着吧，生活总要给自己留些希望的，万一，将来哪天就翻身了呢！”我将卡放在她的口袋里，笑道，“给朵朵买些文具，我看那本子都已经用光了，再把医药费清一清，剩下的钱就能还多少还多少吧！”
张姐听完，噗通一声突然跪到我面前：“杨尘，我代表我们一家谢谢你！”
我连忙放下碗筷将她扶起：“姐，这样就折我寿了！”
张姐抹掉脸上的泪水，哽咽着：“以后，只要有我们家一口饭吃，就绝对带着你一口……”
我笑着点头。
二十万，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出来混了十年，我从来都没给家里带过一分钱……可我就是不忍心看到这个家庭在这样的煎熬里支离破碎……其实张姐和我心里都明白，这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甚至可以说根本就还不上了，可我不后悔……
背着吉他离开房子，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望着被大雨冲刷了一遍又一遍的路口，闻着空气中飘散的淡淡泥土味，我下定决心，一切再从头开始。
来到城西的石桥，花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我趴在扶手上望着湖面愣愣出神，回忆如同这湖面的波纹，一圈又一圈地浮现又消散……在这里，我认识了幽琴，分别了张佳芯，救回了赵可雯，送走了施雨姐……在这里，我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爬起，无数次怀疑爱情，又无数次相信爱情……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下夜市，我将吉他盒摆在地上，随后开始自娱自乐地弹着过往比较熟悉的音乐。
在我的面前过往了无数人，却鲜有人能在我周边静静地听我弹琴，我嗓子发炎没办法唱歌，况且就算能唱我也不知道如今的自己会不会跑调。
“妈妈，这个人好奇怪！”
我抬头看了一眼琴盒前的小男孩，正一脸好奇地顶着我看。
“这是兔子哥哥。”小男孩的妈妈看起来年龄也不大刚三十出头，应该很早就结婚了。
“兔子哥哥！”
小男孩欢快的喊声引来周围不少目光，大家也都将目光投向我，我放下吉他，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男孩光秃的小脑袋：“好好听妈妈话，兔子哥哥给糖吃。”
小男孩母子走后，我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地下通道墙壁上……其实仔细想想，做个谁都不认识的兔子先生，也很轻松，至少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手机响起，又是洛晴。
“怎么了？”我出的冷汗打湿衣衫，脑袋也开始变得混沌起来。
“兔子先生，我家小姐问你在哪里。”原来是小茹，我也想起，之前洛晴也说过是让小茹加的号码。
“正大街地下商城。”
随后电话挂断，我不明白她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可这早已经不是我该思考的问题。
我抱着吉他，望着来回穿行的人群，心底突然感到有那么一丝孤独。
原来，一直一个人的孤独都不过是对他人的羡慕而已，最终变成一个人后的孤独才是那样的真实。
“请问可以点歌吗？”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将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我昏沉的脑袋也变得清醒了许多。
“不好意思，我嗓子不舒服，但可以弹曲子，大部分民谣和流行乐都差不多……”
女孩儿一身穿的很休闲，身材很好，听我这么说露出失望的表情：“好吧，那你随便弹首歌吧！”
我点点头，在脑海里想了一段纯音乐，弹奏起来。
女孩儿全程都很安静，一曲弹完，她也没有鼓掌，只是从口袋拿出十元钱放在琴盒里。
望着琴盒里可怜巴巴的十元钱，我苦笑着，庆幸的是，面具遮挡住了我所有的情绪。
“你是网红吗？”女孩儿仍完钱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我并排站到墙边。
“你觉得一个网红，唱了这么久就赚十块钱吗？”我笑她太天真，人家赚钱可比我容易的多，而我要口才没口才，要颜值也不算高，根本没办法在那样的圈子里立足。
“我想找个网红拜师，那种很赚钱的大网红。”女孩儿蹲下身，双手撑着下巴。
“到网上找，或者去专门的平台，那上面多。”我虽然很少去看，不过还算比较了解那个圈子，“准备点拜师费，注意别被人骗了就好。”
听她的意思，好像有种北漂的感觉，我不禁多看了她两眼：“你这年纪应该正上学呢吧？”
“我才不上呢！”女孩儿一脸嫌弃，“实话跟你说，今晚我就是偷跑出来的，反正也没人管我……我看人家到我这年龄都开始直播赚钱了！”
我点点头，清官难断家务事，萍水相逢我也懒得多问。
“既然没想好去哪，就在这听听音乐吧。”我说着又开始弹曲子，“不过既然能见面就说明有缘分，有一句话我是以过来人的经验提醒你。”
“什么呀？”
“永远都不要小看这个世界。”
这世上发生的一切事难道真的没有内在联系吗？如果……如果当初我没有帮洛晴挡住那些陌生人……如果，我没有理洛晴的无理要求……现在，我还会这么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