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刺
所幸,服了药,申时初,戚姑姑额头的热度便退了下去。
虽然身子还有些软绵,在宝玲的搀扶下,仍然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
洛儿笑嘻嘻地打趣:“咱没人疼,自然天照顾,好得快。”
戚姑姑摸摸她的头:“傻孩子。”
华灯初上,沁雪园人来人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乐起,歌舞上,洛儿总算松了一口气。
筵席开在金波池上九曲桥边,女眷在念景轩和晚照轩。
原本安王只想请叶家及其姻亲,后来,在幕僚的劝说下,第一次宴请,请了晋阳四大国公,即叶、宁、秦、潘四家。
歌舞只是助兴,只要顺顺利利地表演完,缀云阁就算完成第一天的任务。
没想到,刚表演了四支歌舞,就有婢女到玉华轩来传:“管事的来一个,国夫人有话传见。”
戚姑姑正想起身,洛儿拽住她:“姑姑,我去就可。”
直觉,国夫人传见,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戚姑姑目露担忧:“洛儿,定是叶老夫人传见。她是个要强的,你切不可强出头,有什么暂且忍耐。”
“姑姑放心,洛儿省得。”
“国夫人可是超品的诰命,真的惹不起,还是我去吧。”
“姑姑身子不爽利,若是让人寻了错,倒是麻烦。好了,我也不是小孩子,乖啦,歇着,一会儿就回来。”
洛儿半哄半劝,方迎着婢女走了过去:
“我就是管事的,请前面带路吧。”
婢女不相信地看着她:“你是管事的?这么小?”
洛儿脸色微沉:“无论大小,我都是帝君亲封的八品女官,岂是儿戏。你质疑本官,就是质疑帝君。”
婢女有些恍惚,却也不惧:“既是管事的,就跟奴婢走吧。”
看出她眼中的轻蔑,洛儿第一次为自己年纪小而头疼。
到了念景轩,婢女回头嘱咐:“等等,奴婢先去禀报。”
洛儿点点头,努力调整心情,不去胡思乱想。
原来,各国公府老夫人、夫人均在念景轩,而小一辈的在晚照轩。
坐在上首的,便是四大国公府的老夫人。
“下官见过国夫人。”洛儿行了个标准的宫礼。
好几位老夫人,洛儿也不知道谁是谁,干脆就这么模糊叫着见礼,也不得罪谁。
“嗯,下官?什么官啊?”
原以为老夫人的声音应该是沉稳端肃,怎么听起来倒是柔绵悦耳的?
“回老夫人话,下官是帝君亲封的从八品女官。”
“原来如此。”
老夫人慢腾腾地说着话,洛儿听见细微的品茶声,却一直没叫起,心里很是憋屈。
“我且问你,你们这些歌舞千篇一律,莫非是在糊弄王爷,敷衍各府贵客?”
“哎呀,叶老夫人,这么个小丫头这样深蹲着回话,太吃力了,你别为难她啊。”
“秦老夫人,我什么时候为难她了?纵然她是女官,也不过王府家奴,我问她话也是关心王府,确保王府别被这群刁奴损了颜面。”
“看你说的,就算不信他们,难道也不信安王殿下?何况,还有四个大丫鬟主持着,放心吧。你这样为难小女官,总是有失厚道。”
洛儿听见秦老夫人的声音如闻天籁,这世上竟还有这么正直的人!
“哼!起来回话吧。”
洛儿再次行礼:“谢谢国夫人,谢谢秦老夫人。”
洛儿只觉秦老夫人亲近,所以分别称呼。
“回国夫人话,王府歌舞都是新排的,第一次难免不足,请国夫人谅解。”
“谅解?事关王府体面,损了体面谁来谅解?一看就是没尽心!”
秦老夫人用锦帕沾了沾嘴角:“看你说的,无论宫中还是晋阳各府,歌舞都差不多,就是你们承恩公府宴客也没什么新颖别致的,怎么挑剔上安王府了?你是打安王爷的脸。”
叶老夫人气恼地瞪她:“为什么每次你都要跟我作对?”
“啧啧啧,矜持一点,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这么气性大。都看着呢!”
秦老夫人回头冲洛儿微微一笑:“别怕啊,好孩子,这么小年纪能安排这样的排场,很是不错了。”
洛儿绽开笑靥:“谢谢老夫人夸奖,老夫人真是慈爱。”
叶老夫人沉着脸,冷冷地盯着洛儿:
“宴开七日,你别告诉我次次歌舞相同?”
洛儿真想送她一个白眼:这怎么也是王府的事,她现在来找茬,想借着此事立威,还是想将王府抓在手里?
“回国夫人话,七日宴请歌舞名录早就报上去的,王爷也点了头。”
叶老夫人猛拍桌子:“你什么意思?王爷点了头,我是他外祖母,我就不能过问?王爷是男人,内院的事还不是由着你们糊弄。”
“不敢,缀云阁人人努力,个个尽心,把王府当自己的家,自己家里的事,哪能不尽心尽力?!”
“自己的家?王府成了你们的家,那王爷成了什么?胆子不小,竟然有这样的狐媚心思。来人,将此女官押下,待明日上折请准黜了她的官位,再行处置。”
洛儿气得差点吐血,可面对这样的人,在情在理都不能辱骂打闹。
“国夫人,下官不过实话实说,不知怎么就成了狐媚心思?王府所有仆役吃住在王府,叶家也有不少家生子送到王府,你告诉他们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他们只是客居,身如浮萍,上无片瓦下无存土,如何让他们有归属感?又如何让他们尽忠?”
秦老夫人眼眶有些湿润:“舒泞,你过了。你要强做主,不如将她给了我吧,我倒是喜欢这小丫头。”
“顾萁,你做梦,我打卖了她也不会让你得这便宜。”
“卖啊?多少钱,你只管开价,我什么都比不过你,就钱多。”
“你..你只会给我作对!真不知道言儿怎么想的,竟然安排我们在一起。若不是那段日子我身子不好没有过问,必然不会跟你同一日赴宴。”
“你以为我愿意跟你同席?幸好,不是赴你叶家的宴,安王的面子怎么也要给的。叶家是外家,若说血脉,不过一半,你还做不得主。”
“我做不得主?言儿的亲事我们都可做主,这些小事,更不用说。”
“哎呀,谁惹了老夫人生气哦。”
夜阑带着玉菱笑嘻嘻地走进来:
“见过各位夫人,吃得还好吧?”
叶老夫人面色缓了缓:“夜阑啊,你们这什么女官,问她点小事就跟我犟嘴气人,赶紧派人押下,过几日撵了吧。”
夜阑打量着洛儿,一面赔着笑:“是是是,老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
看着洛儿:“你就是缀云阁的女官?前段日子在内院吵架打架的那个?”
洛儿看她不动声色地落井下石,眯了眯眼:“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叶老夫人不满了:“果然是个不安分的!王爷跟前得脸的大丫鬟,你也敢不敬不给脸?!”
洛儿站直了身子:“国夫人,她就算在王爷跟前得脸,就算是王爷的侍妾通房,请问她是何品级,要下官从八品的女官敬着她?我真那么做了,那是打帝君的脸,打朝廷的脸!”
夜阑满脸为难:“洛女官,国夫人不是那个意思,奴婢也不是..哎哟,羞死人了。”
叶老夫人气恨地将茶盏扔到地上:“来人,押下她。”
夜阑劝解着:“洛女官,你赶紧跟老夫人道个歉,也好让老夫人息怒啊。”
洛儿梗着脖子,咬着嘴唇:“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