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
安慰
玉华轩门口,戚姑姑扶着宝玲的手,看着念景轩方向,焦急得直跺脚。
“我怎么赶在今天病了,这不是害了那孩子吗?怎么还不回来,莫非真的被押下去了?”
宝玲连连安慰:“得了消息已经叫宝筌去迎洛女官,想来不会有事的。”
“你们哪里明白,在这些贵夫人眼里,我们……”
“回来了,戚姑姑快看。”
洛儿半路遇见宝筌,只是感激地一笑,实在没心情说话。
戚姑姑紧走几步,一把抱住洛儿:“傻孩子,不是叫你一定要忍耐吗?”
洛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姑姑,对不起,没管住嘴。”
“好了,我不是怪你,只是心疼你。”
“姑姑,没事。”
戚姑姑拉着她走到角落,坐下,打量着她,忍不住红了眼眶:“没想到,叶太夫人这么不给王爷面子,今晚你会撞上她。叶太夫人的难缠在晋阳很出名,早年她出外做客,时时争强吵闹,如同市井泼妇。”
洛儿疑惑:“可叶家是圣母娘娘娘家,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叶家算是晋阳世家,叶老公爷的父亲曾做过先帝君之师,只是身体不好,不到花甲便过世了。叶家兄弟众多,大多从文,只有叶老公爷早年随先帝君征战,因战功获封。叶太夫人便是在外征战时带回来的,不过七品官之女,倒是颇有颜色。”
“姑姑,今天我也有收获的。”
将手镯和玉簪拿了出来:“看,见面礼。”
“谁赏的啊?叶太夫人?不可能吧!”
“秦太夫人和潘太夫人。”
“啊?原来是她们。现在的四大国公府,秦家居首,宁家其次,叶家排三,潘家位末。”
“好复杂,比宫里水还深。”
“你还小,以后我慢慢跟你讲。当日是因你师傅之故关照你,现在是真的觉得你这孩子可疼。”
“我师傅?”
“当年,我也在礼乐司,伤了腰,差点被撵到安平院,你师傅帮我想了办法,让我去了尚宫局,若不是安王府需要人,我还在那里混日子呢。”
“原来如此。今天让你担心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这几****就少出面,先混过去再说。”
酒宴戌时初便散了,洛儿回到缀云阁,胸口如同燃烧着一团火,老半天静不下来。
悄悄离开缀云阁,洛儿又爬上了待雪亭。
她觉得,只有站高些看远些,她的憋屈感才能慢慢散去。
手扶着栏杆,她长长地吐气。看着远处依旧璀璨的灯火,她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环境,清高自傲什么!以为自己是刺猬,有点动静就对敌人张开尖刺?被人将刺一根根拔掉,看还剩什么!
以前打理家族生意,不是游刃有余吗?怎么一个老太婆小孩子般找茬,就乱了自己心性,就不懂得拿出危机公关的手段将事情平复。
“唉!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又舍不得死,又没办法自保,洛儿,你除了穷清高,你还有什么用!”
“原来,是穷清高惹的祸?”
身后突然传来醇厚的男子声音,洛儿骇得跳了起来,回头瞪着声音的主人:“大叔!你是鬼啊,来无影去无踪的,吓死人。”
安王低头抿嘴一笑,倒让洛儿借着他刚点上的烛火,感受到一种叫做刹那芳华的东西。
洛儿甩甩头,一定是气糊涂了。大叔有什么刹那芳华?
安王摇着头,他对自己也很无语。
听护卫说有人攀上了待雪亭,他第一感觉就是洛儿上来了。
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想着她今日受委屈全是外祖母闹的,终是没忍住,还是悄悄地走了上来,想安慰她一番。小丫头,不容易。
遇见洛儿在自责反省,便静静地躲在一边好笑地看着,又吩咐了人准备吃食。
“过来坐吧”
“哦。”
洛儿也不拘谨,坐下,两手交叠趴在桌上。
“听说,你今天遇上一些不开心的事?”
“还好啦。”
安王莫名觉得有些高兴:“不跟老人家一般计较,倒有些胸襟。”
苏阳端来酒菜,摆好,不敢多话,退到暗处,静静地打量让王爷老是打破常规的女子。
安王斟上酒:“来,喝一杯,可以忘忧。”
“谢谢。”
洛儿一仰头,一口就咽了下去:“好酒。有些烈,但是不呛喉,最主要的是回味不泛苦。”
“这是鹰蟠过来的酒,北地的酒本就烈一些。”
“大叔,其实你不用安慰我,真的。我都想明白了。”
“哦?”
“我啊,是在宫里给关傻了,不懂人情世故,被人一刺就炸毛,没有为人奴婢的自觉,这是不对的。”
安王听这话心里有些不舒服:“什么是为人奴婢的自觉性?”
洛儿自斟自饮:“大叔,你作为侍卫,不仅要巡查,肯定要主动防卫,遇上危险努力消弭,对吧?”
“对。”
“作为奴婢,来者是客,无论怎样无理,咱作为主人也不该忽视,更不能无礼,要主动解释,满足来客的要求。更何况,那是王爷的外祖母,我跟她犟嘴,这不是找死吗?!”
“没那么严重。”
“怪只怪,我太好强,要主动到她面前找抽。”
安王放下杯子:“我也觉得奇怪啊,按理说,纵然你是女官,不是还有戚姑姑和管事们吗?怎么也轮不到你去解释什么的。”
“大叔啊,你不知道,这王府的水太深了,王爷的女人,太难缠,阴人,不当奴仆是人啊!”
安王被口水一呛,咳了好几声:“我怎么听不懂啊,什么王爷的女人?”
“今日,戚姑姑病了,发烧,我就想着寻申妈妈拿对牌请府医,可申妈妈忙着宴会的事脚不沾地找不着人。他们就说,可以寻王爷的女人,哦,大丫鬟,结果,嘿,把我们冷在那什么穗心还是破心堂门外。”
安王微仰头吸了一口气:“府医没在王府,想来因为这样才没帮忙?”
“嗤,”洛儿白他一眼:“无医话打发,还是大丫鬟,王爷的女人呢,真是王爷的悲哀。后来,我还是求了侍女寻外面的大夫抓的药。”
“所以,你体贴戚姑姑,才代替她去回话,是吗?”
“必须的。也真奇怪,就算叶太夫人是王爷外祖母,作为王爷的女人,什么夜阑白兰的,不是应该劝解着,胳膊肘朝内吗?可她们真不错,跟着起哄让我认罪道歉,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他们不是王爷的女人。”
“哎呀,差不多的,他们至少可以做王爷的主,否则,能这么打王爷的脸?也不对啊,王爷说不定为了他亲亲外祖母,闹个冤案血洗王府,也是情理中的事哦,想起来,我就背心发冷。”
安王黑着脸,一言不发,连喝五杯酒。
洛儿慢慢抿着:“大叔,你听我吐糟,我也听听你的吧,看你情绪如此低沉。”
安王气笑了:自己情绪低沉,那是拜谁所赐?
“你觉得自己不懂人情世故对吧?”
看洛儿肯定地点头,安王也点点头:“你虽然出了宫,却日日固守缀云阁,与人打交道的时间少了些。不如,以后你常到申妈妈那里帮忙,既学了管家,又能通些人情世故,而且还能打发时间。”
洛儿两眼发亮:“大叔,你真可爱,我怎么没想到呢?真的可以去吗?”
安王脸色松缓下来:“我会帮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