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浓(2)
傅云笙悉侧着头,数这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几月中,自己与三殿下一同的日子,若是仔细算起来,还不如与江流一同的多。只是,便是那寥寥几日,三殿下对自己也是极为照顾。且不说自己病重迷糊,心中极念着叙哥哥时,却总能看见他为自己换着头上的帕子。
想至此处,傅云笙不可否置的露出一脸戚戚之色,但又念着自己前些既与叙哥哥那般说了,便已帕子掩了唇齿,极力上翘了唇角后,这才放下帕子。只朝着傅岳说道:“三殿下对笙儿极好。笙儿病重时,三殿下自是不辞劳苦,一直在照顾了笙儿的。”
傅云笙的一举一动,一眸一眼,傅岳早已看过了千百遍。开心时是何种样子,难过时又是何种样子,傅岳自然也早已了然于心。再者,知女莫若父。便是如此昏暗的灯笼光亮下,傅云笙的一颦一笑,一喜一怒,傅岳又怎会不知,怎会不懂皆由何而起。
于傅岳的心中,似乎于傅云笙也是满腹的抱歉。而这抱歉,不仅是由自己身为其父,却无法将其护在羽下,更是因得自己对于瑶儿,只求她可平安长大,而于笙儿却对她寄予厚望,望她有一日可以光耀门楣的私心。也因得如此,自己去任何处,若是能带上笙儿,自然也是带着她的。令她与二殿下相识,令她受得太后皇后喜爱,令她……傅岳自是不愿再想下去,做过了便是错过了,再是后悔也是无用。如今自己所能做的,大抵也只有顺其自然了吧。只可惜,自己这本是无邪天真的小女,如今却是自有一股忧郁环绕周身。
“对你好便好,爹爹自是助不得你什么,你自需得小心些。”傅岳于心中念了许久,想了许多,但面对傅云笙时,说出的话却只是如此。大抵是这么多年的亏欠,又或者是对于方才心中,竟有着令傅云笙与三殿下之间相亲的愚蠢想法而自恼。傅岳双手背于身后,幽幽一声长叹后,说道:“回去吧。”
傅云笙一张脸笑的僵硬,自己却是丝毫不知。自爹爹那般话后,便随了爹爹回了大殿之中,但方入了殿,便被好似等了许久的祁承决,嘲笑道:“你这丫头可莫笑了,当心吓了人。”一面说着,还抚了抚胸,长长舒过一口气后,继续说道:“还好啊,本殿前些日子被你也是吓的有些准备了。”
听得祁承决的话,傅云笙便急忙放松的面颊,恢复寻常时的样子。偷偷瞥过祁承决一眼后,这才说道:“云笙见那日殿下也是清醒的快些,不如日后……”傅云笙话还未说完,便被祁承决苦这一张脸,讨饶的话语所打断。
本是心情不佳的傅云笙,再瞧着祁承决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也不免轻笑出声,本想再打趣儿眼前人几句,却突然间听得自大殿外,自有一声“恭迎皇上,太后。”传来。傅云笙便也随着众人做礼后,于祁承决身旁的软垫上坐下。
大宴之上,自由穆帝一番言语,左不过昌我安贞,得天祥福的话语。年幼初接触四书五经之时,傅云笙于这时刻自然也是听得极为认真的。但数年一晃而过,言辞之中虽有变化,但内容却不过大相径庭罢了。傅云笙听得这么多年,自然也是会觉得无聊,一面四处瞧瞧的偷瞟,一面只能于心中感叹,也不知这些写词的官员们,自哪里来的这些新词新曲儿的,年年也皆自有着不同的花样儿。
穆帝一番话毕,傅云笙只道是将有乐师奏曲儿,舞姬起舞。年年如此,也是未曾变化的。但却于这些终年于教坊中的舞姬们,也是有大好处的。倘若能献舞于其上,且不说若是有幸为哪个皇族瞧上,收去做了妾。便是未曾被何人瞧上,回了教坊自是也能做了教习姑姑,虽仍是舞姬,但也是极享清福,又能多得了银子的职务。只是,也不知这今年哪些女子自是幸运的,可被身旁这三殿下择了。
但世事总有意外,传入傅云笙耳中的乐曲声,并非寻常丝竹曲乐,只道是敔柷之音,紧接着便有武士列阵而入。众武士之动作,自是铿将有力,口中唱词也是掷地有声,直将傅云笙看的呆了过去。
待一舞作罢,傅云笙还未自方才的舞曲中缓过神来,祁承决便已上前走至大殿中央说道:“儿臣与许济许大人,犹记当年父皇风姿勃发,征讨四方蛮夷之境。便安排此舞,祝父皇一统天下,安贞国运昌隆。”
“好好好,决儿也是有心了。来人,赏!”穆帝见此新奇的舞曲,心中自然也是欢喜的。
“此舞乃是许大人所提,儿臣不敢邀功。”祁承决听得此话,便知自己心中所念已是达成,其余赏或不赏,自己也是不在意分毫的。但若能借此一事,提了许济的官职,许济并非不懂事之人,日后对于自己虽不至轻信,但想来也是能用之人。
“哦?既然如此,便升做郎中,以示嘉赏。”一个小小员外郎只因办了一场宴会,便晋了郎中?这事莫说是那些于官场之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官员了,便是傅云笙也是震惊。但穆帝话却未完,稍停片刻,便继续说道:“决儿自然也是有了功劳了,你既不要赏赐,朕便应你一件事,可好?”
傅云笙本是看向许济之处,但于余光之中,却瞧见祁承决似乎深深看了一眼,正是怀疑是否是自己错觉时,便听得祁承决之话,朗朗回荡于大殿之中:“云笙伴得儿臣这些月,儿臣自然也是了解其心性婉贞,视若亲近之人。但念其将至及笄之年,也未曾听得有了夫家,儿臣自犹如兄长,也是着急。今日,父皇自可应儿臣一事,儿臣便想替云笙求门婚事。”
“你所求何人?”
“儿臣的大哥,祁承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