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何怜（2）
天上无月，天上无星。冬风自楼宇中肆意略过，便是女子稍显厚重的外袄，也被那凌冽的冬风吹的微微飘动。
自秦芷上前拥住，与傅云笙说过那话后，傅云笙便急忙挣脱开来，再抬起头看自己时，便是当初如上次见面时的那般模样。只是，对于傅云笙低下头，用袖子轻拭过面容的动作，虽是天黑，秦芷却也看得清楚。
两人便这般，一人站着，一人靠坐在地上，眼光相对。稍待一会儿，傅云笙才起了身子，站在一旁的空出，背对着秦芷。良久，才肯说上一声：“我……我本想……不对。我，原意是想让，不对……”傅云笙一连说了几句话，却是觉得无论如何也整理不好词句，将自己想说表达清楚。
待傅云笙深吸一口气，仔细的想后，这才说道：“三殿下会好好待你的。”秦芷本以为，傅云笙会想自己解释方才为何哭，却不想说出的话，竟只是三殿下会好好待我？
这……不是我认识的傅云笙。秦芷一面轻轻摇着头，一面于心中惊叹。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傅云笙的背影，久久不肯离开，久久不敢相信。自己所认识的傅云笙，虽与自己同心，也时常念着他人。倘若自己受旁人了欺负，她自然也是会寻了法子，将麻烦讨回去。那时傅云笙虽是那般，但却决计不是现在如此。
犹记得初至学堂之时，秦芷还曾以为这丫头，仗着自己是丞相府中的女儿，便这般孤傲。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不是丞相的亲女儿，否则，那谦逊有礼，待人和煦的丞相怎会有这般的模样？但时日久了，秦芷便也开始了解了傅云笙。一切的坚强，一切的顽劣，甚至一切的孤傲，都只不过是她好似于傅汐瑶的阴影下生活，又好似强于傅汐瑶的纠结心态所致。日子久了，秦芷便也开始了解傅云笙，她知道曾经的傅云笙便是如何心中放着她人，但也因得傅家二小姐的身份，若是能想些什么的，也是将自己放在首位的，自然若是哭了，也是不肯让人瞧见她脆弱的一面。她也知道傅云笙一直再怕什么，一怕祁承叙不喜欢她，二则便是怕那个同样喜欢祁承叙的姐姐，不再理她。她更知道，傅云笙是个直脑筋的人，不愿就是不愿，便是先生拿了戒尺要惩戒于她，她也是不肯妥协半分。
可是今日于大殿之上，于现在，她都好似变了。容貌未改，气质却已不同。“你……怎么会这么说？”秦芷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稍有颤抖的声音，轻皱着眉头问道。
傅云笙只道是秦芷问自己方才的话是何意罢了，便直言道：“三殿下应了我的。”末了，又怕秦芷误会什么，这才补充道：“三殿下平时待人都是极好的，我便也仗着胆子去求了，你莫介意。”一面说着，一面才转了身子朝着秦芷的方向走去。
长时间的哭泣之后，傅云笙的眼睛虽仍是清明，但有时仍是稍有模糊。再加上昏暗的地方，傅云笙自是看不清秦芷的表情，却能瞧见秦芷一直在颤抖的身影。便脱下身上的外袄披在秦芷身上，问道：“冷吗？”
“冷。”秦芷自是脱口而出，又继续带着略有失望的声音，说道：“云笙，我心冷。曾经的你呢？”
傅云笙听得秦芷先前的话，自是为秦芷拉紧，自己方才披在她身上的外袄。但又在下一秒，手上的动作不得不僵在原处。面部表情瞬间僵硬下来，后又尴尬的笑道：“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变成如此了？原来我认识的那个你呢？”秦芷激动的抓紧傅云笙的手，不可抑制的大声朝着傅云笙喊道。原本只是不可置信的心态，在一瞬间升温变做了愤怒。
“为什么你们都说我变了？我没有！我没有！”在秦芷激动的声音下，傅云笙不知不觉中也被感染其中。原本为了假装，自己明白为何会在一场大雪之后，又那般迷茫的假象，也在秦芷的话语中破碎开来。傅云笙挣脱开秦芷的手，后退两步，继续说道：“不是我变了，是大家都变了。叙哥哥可以借我当做借口，而疏远于我。你则可以为了秦家日后的发展，而入宫选秀。那我为什么又不可为了我，而改变。你们可以，我却不可以。你们，难道不觉得对我的要求太高了吗？”叙哥哥如此，秦芷也如此！他们只道是越来越不懂自己，却不知自己也亦然是越来越不懂得他们。短短几月之间，自己与他们便如同于岔路口处，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一般，渐行渐远！
“我……”秦芷听得云笙的话，自然也是回不出什么。是啊，自己为了家族的荣光，不也入宫了吗，愿意……嫁给那个比之自己爹爹也虚长几岁的男人吗？虽未曾得偿所愿，阴差阳错的将要嫁给祁承决，但云笙所说的想法，自己也确确实实的想过。紧抿着嘴唇，良久才开口说道：“云笙，对不起。我……还是先离开吧。”
傅云笙并未作答，只是看着秦芷的唇齿一张一合后，便转身离开。虽是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但若是将秦芷替换于那日的祁承叙，也是没了差别的。
傅云笙不明白，到底是自己错了，又或者是所有人都错了。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开。姐姐，叙哥哥，如今，又多了秦芷……下一个会是谁？仔细算算，竟也是再无人可以离开了，只因得自己的身边，再没有了他人。
“那个……我……”正当傅云笙站在原地发呆之时，却听得一男声于四周响起。傅云笙惊恐的问道：“谁，谁在哪里？”
夜幕中的树丛之中，一身锦官衣装的男子，看过了所有的事情，心中自然也是泛起了一股同情之意。那感觉既是同情那女子，又好似同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