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
“公主,他们怎能这般待您!”一进门桃夭就看到这一幕:她家主子蜷缩在地上,外衣被撕开了露着单薄的里衣,发丝缠绕着苍白的脸,头靠着的地方是一滩凝固了的血迹。
从来只见过主人肃静端庄的桃夭几乎崩溃了,慌乱的走向前去要搀扶起乔宁。
然而乔宁一动不动,目光死死的钉在某处,那是那男子离开的方向,他说,她不是她的妻子,可很多年以前他不是这样说的。
桃夭连扶带拽也拉不起主人,不禁急了。“公主,您倒是起来啊,地上这么凉,您会生病的,您想把小命都交代在这里么!?”
那单薄的身躯动了动,似乎听进去了,可桃夭去扶她依旧不动,黑亮的眸子蒙着一层水雾,她痴了一般的喃喃。“他好像……不记得我了。”
桃夭手上动作一缓,同情的看着女子,良久叹了口气。“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像他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不记得兴许是好事。”
乔宁一愣,这才搭着桃夭的手慢慢站起身来。被折腾了太久,猛地一起身就觉得头昏眼花,乔宁皱了皱眉,语气凄凉。“不记得我倒也没有什么的,只是他若是将我当成了九公主……”
“公主说的什么傻话,您本来就是九公主!”桃夭赶紧捂着乔宁的嘴,讳莫如深的提醒着。
乔宁一恍,任由着桃夭将她扶到床边坐下,她道,“他……陛下可有其他妃嫔?”
“他啊至今未娶,他的那些兄弟们连王子都生下来了,我猜啊,多半是有什么毛病。”
后半句话声音压得很低,语气里偷着浓浓的鄙夷,乔宁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似乎得到了默许,桃夭开始抱怨起来。“公主啊,您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若真的不愿意嫁他自然也拿你没有办法,您倒好还自己往火坑里跳了。您也不见得有多稀罕荣华富贵,留在先生身边不是很好的么,为何……”
“桃夭,不必再说了,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你若是不喜欢这里便回去吧,南夜国也好,逍遥岭也罢,我绝不留你。”
“公主,我是在心疼您啊!您难道还嫌自己的委屈不够吗?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真的值得您留下来么!”桃夭为主子打抱不平着,从这行程一开始就处处是不好的事情,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却不想这些人更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她家主子了。
“你也下去睡吧,这些天辛苦你了。”乔宁自顾自的脱鞋上床,显然是不愿意再将话题进行下去。
桃夭无法,为她掖了掖被角便出了房门,才一踏出大门便撞上门外站着的一个人,定睛一看正是那北国皇帝帝廷冽。
“奴婢……奴婢拜见陛下。”桃夭吓得不轻,正儿八经的行了一礼,心中祈祷着这人没有听见他们方才的对话才好。虽说那些不该说的秘密她没有说出来,可是冲撞皇帝的那些话也挺让人担忧的。
“起来吧。”男子冷冰冰的说着,转身就走,“随孤过来,有话问你。”
冷月静静的洒下,青石道上两条人影时隐时现。桃夭心中有鬼大气也不敢出的跟在帝廷冽身后,那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也好似雷声一记记的敲击在她心里。终于还是承受不了这样的煎熬,桃夭先开了口。“不知陛下有何事尽管吩咐?”
“怎么,你很忙么?”
冷不丁,那男子来了这么一句,桃夭噎了一口赶忙矢口否认。“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急于为陛下分忧。”
“果真愿意为孤分忧?”男子说到这里脚步听了下来,回身笑眯眯的看着桃夭。
大红的婚服在月色下泛着幽幽的光泽,便是笑他也是清冷到了骨子里,桃夭一怔,老实巴交的跪了下去。因为主人护着,久而久之她就生出几分跋扈来,渐渐的也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可这一刻在这男子面前她却分明的感觉到惶恐,惴惴不安的惶恐。“奴婢愿意为陛下分忧。”
“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啊。”帝廷冽由衷的赞道,“孤听说你们一行人一出皇宫就遭到了刺杀,是也不是?”
他原来知道这回事?桃夭吃惊的看着男子,片刻又了然了,是了,他是琅寰北国的皇,若是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岂不是太可笑了,可又是什么原因让他坐视不理呢?她的主人步步危机的来到她面前,一心一意的做他的妻子,可到头来却却讨来的是一顿欺辱,一时间愤怒占了上风,桃夭反问道,“陛下原来知道这件事,可陛下为何不顾不管呢,甚至连迎亲的队伍都不曾有。南夜国的九公主难道还配不上您么?”
“是你的主人要你问这些的?”
男子眸底凌厉一闪而过,吓得桃夭再不敢出声,只是不断的摇着头。
帝廷冽看出了女子的恐惧,笑了笑道,“你不必害怕,孤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你是皇妃的贴身侍女,今后皇妃有什么需要还得你来打点。”
不明白这男子语气为何变得柔和了,桃夭望着他道,“您在乎皇妃的需要么?”
“她是我的第一位皇妃,我当然在乎她的需要,今夜找你来问话也正是为了皇妃呢!”帝廷冽口是心非的说着这番话,末了将目光投到远处,月华如水,照着院中的一切,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逃离南夜国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月光如流水,雪色如梨花。
男子的神情并不像是在说笑,桃夭信了他的话。感觉膝盖一阵冰冷的疼,她可怜巴巴的求着,“奴婢可以站起来说话么,膝盖跪疼了……”
“起来吧。”帝廷冽并不在意这些繁琐的规矩,他感兴趣的是关于那女子的事情,若是能打听到沐歌的消息,那就更好了……
沐歌,沐歌,也不知她是否真的像一夕说的那样,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从小就跟着你家主子么?”
“回陛下的话,记事起奴婢就跟在主人身边了。”桃夭说的是实话,从记事起她就已经在神勇侯府,开始学着照顾姑娘的衣食起居了。
“那你家主子的事情你都知道?”
“那也要看是什么事情了。”桃夭机灵得很,生怕中了圈套,警惕的搭着话。
帝廷冽颇为赞赏的看了那桃夭一眼,慢悠悠的道,“你们家公主早些时候也是喜欢舞刀弄枪的,怎么后来就松懈了?”
帝廷冽曾在南夜国为质子的事情在整个大陆也是公开的秘密而已,他本身倒并不忌讳这个,只要如今他已经翻身做了着天下的王者,曾经是什么样的又有什么关系,只是,若一开始就知道那少女会因此而受到牵累,他宁愿永生在南夜国做一个质子。
桃夭几乎想不起那一桩往事了,只因眼前的这个男人强势霸道,早已不是当年落魄的七皇子,可事实终究是事实。九公主当年也的确是飞扬跋扈到了骨子里,便是现在她也依旧飞扬跋扈,可为了有一国公主的威仪,武功上还是放下了。“殿下贵为一国公主,舞刀弄枪的事情还有有伤体统,再则刀枪无眼,伤了公主殿下也是不好的。”
桃夭说这番话的时候脸是冷的,落在帝廷冽眼中便惹来一番嘲笑。“她不伤了别人已经是很好,还怕伤了自己么?”
男子的语气已经有些怒意了,也难怪当年在人家地盘上的时候也曾被九公主伤过,可桃夭不知道的是这个人的愤怒并不是因为自己曾经受到伤害。“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六年前宇城发生的那桩事情?”
终究还是说到这件事情上了,桃夭一怔,如实点头。“陛下指的是您从宇城回国的那件事?”
“还记得啊,我以为没有人会记得了。”帝廷冽呵呵笑着,眼中带了些讽刺。在着秋夜冷月的照射之下,那笑容愈发的让人胆寒。
桃夭勉强笑了一下,暗地里退了一步才敢继续接话。“陛下如今是琅寰北国之主,曾经的经历越是不堪回首就越让人觉得了不起。”
“是了不起还是他们嘲笑的话柄呢?”帝廷冽也不看桃夭,只是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呛着。
桃夭一时无话,安静的站在那里。
“当年孤从宇城逃走,是因为有一位少女相救,那个女子……”
“奴婢并不知道这其中细节,至于那少女奴婢更是一无所知……”桃夭慌忙的打断了帝廷冽的话,再问下去自家主子也有可能穿帮了,当年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自己执意不肯说,这人也自然拿她没有办法的。
“你的反应很强烈,不像不知的样子。”帝廷冽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了,冷笑的靠了过来。
桃夭慌忙闪避,连退到了一边的花坛中也不自知,只是口中不断的道,“奴婢真是不知,还望陛下明察……”
“呵呵,做贼心虚,原来如此。”
男子戛然而止的步伐让桃夭稍稍舒了口气,可那怒极而笑的嘲讽却让她心中一凉。一直传言是九公主一箭射死了沐歌,原来陛下真是将主人当成九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