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还是假象
次日清晨乔宁早早的就醒来了，意外的在床前看到了帝廷冽她不由愣住，由不得她多想双脚便沾了地，恭顺的冲那人道。“臣妾见过陛下，臣妾晨起未来得及向陛下请安，是臣妾的不是，还请陛下降罪。”
女子眼中尚且带着一丝惺忪，晨曦照来整个人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明艳，帝廷冽晃了晃神才重新召回自己的魂魄，上下打量起女子来。
这并不像记忆里那个飞扬跋扈的九公主，帝廷冽饶有兴趣的勾起了嘴角，只是道，“孤记得从前的你可是很了不得的，怎么现在倒低声下气了？”
“人终究会长大的，陛下说的那个盈盈不懂事，如今臣妾视您为主。”
女子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落在帝廷冽的脚尖，任帝廷冽如何仔细揣摩也无法感觉到她的怨怼，院外有风灌进来，吹到帝廷冽颈子里，凉凉的触感让他不禁瞧了一眼女子的双足。“你这样，不冷么？”
赤着双脚就下地了，也亏她想得出，看那苍白的侧脸多半是冻出来的吧！也是啊，她养尊处优惯了，定是过不惯北国的冬天的。
“冷是冷，可陛下若是喜欢臣妾这样站着，臣妾便这样站着。”
依旧听不出半点不满，甚至连嘴角勾起的笑容也是真诚的，帝廷冽却没由来的心头火气。“莫名其妙！”
这女子轻而易举便能勾起他的情绪，真正莫名其妙的是他自己啊！“你先穿好鞋袜再同孤说话。”
男子说着转身就走了，晨光拉着他的背影覆盖了乔宁的身影，方才一直不觉得冰凉的她轻轻一颤。北国果真是冷得很呢！
天刚放亮的时候帝廷冽便来到了女子的房间，不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信步游走，回过神来之时已经到了这里，本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离开，可女子却也凑巧醒了，躲不过他便不躲了。
不大一会儿女子已整理完毕从寝殿里出来了，还是恭顺的行礼，眉眼中带着淡淡的笑。“臣妾拜见陛下。”
帝廷冽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冷冷的说了句“平身”。
“陛下不用早朝么？”乔宁有些好奇，这个时候应该是在朝堂上议事了，他倒好还在这儿。
“拜你所赐，今日起大赦天下七日，七日之内都不用早朝不用议事。”
男子说着伸了个懒腰，一副惬意的样子，若非真是发生，乔宁几乎不敢相信这就是昨夜的那个魔头。他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那自己就陪着吧，装傻的本事她还是有的。“陛下不该为了臣妾而耽误国事。”
“我琅寰北朝也是国富民安，不过七日而已，耽误得起。”男子说着似笑非笑的瞥了乔宁一眼，“平日里一直都找不到偷懒的借口，如今也算是顺理成章了，孤还要好好感谢皇妃呢。”
皇妃？他竟然称她为皇妃？乔宁受宠若惊，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陛下有话不妨直说，但凡臣妾知道的，定会言无不尽。”
乔宁并不认为昨晚的事情只是偶然也不可能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帝廷冽端详着女子许久，若有若无的点了下头。“只有这份聪明劲儿还和当年一样。”
乔宁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贬低，低了眉眼温和的回道，“陛下请讲。”
柔风一样的声音，没有丝毫做作扭捏，帝廷冽一怔，一时间灵魂竟出了窍，回过神来见女子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才想起事情来，面色也在那一瞬间阴冷下去，他转过身不愿再看女子一眼。
乔宁感觉到了面前男子倏然的冷漠，心中不知怎么的就是一阵刺痛，可脸上还是笑靥如花。
“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年的事？”
这个人可真是阴晴不定呢，称呼又变了回来了。有了昨夜的事情，乔宁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这样的接受能力还是有的。“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件呢？”
九公主由于长相酷似南夜国皇上最宠爱的莲妃，莲妃早逝，皇上睹此人思彼人，自小便将九公主宠上了天，这位公主殿下做过的惊天动地的事情可真是不少呢。最早的时候放猛虎撕咬质子，后来将她反锁在死牢里，再后来……
“刚刚好说言无不尽，现下又装起傻来了，皇妃娘娘，您可真是有趣得很！”
原来他这一声皇妃是讽刺的意思啊，也怪自己听不懂话，白喜了那么一回。看他这咬牙暗怒的语气，大概说的就是被猛虎咬的那件事吧，虽说当年她也只是听说，不知个中详情，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男子也未必就记得很清楚。“当年盈盈年幼又得父皇宠爱，因而做过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事情，还望陛下不计前嫌，原谅了臣妾……”
女子说得诚恳又拜了一拜，帝廷冽拧眉冷瞧着她，显然很是不满。“仅仅一句不计前嫌就要求得孤的原谅么，孤只听说过宰相肚里能撑船，至于皇帝向来只有伴君如伴虎的说法。”
还是介意那一只虎啊！乔宁叹了口气，心气平和的继续辩解着，终究以后还是要和他好好相处的，怎么可以让这件事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梗？
“当年的盈盈见质子被关在牢笼里，总以为质子也是和死囚一样——该死的人，因而让驯兽师将猛虎放进去，却不想……”
“孤说的分明不是这件事，你这女子却总是往这件事情上扯，你别以为孤叫你一声皇妃，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男子猛地打断了乔宁的辩解，那陡然拔高的愤怒声音让乔宁不知所措，她不知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是无辜的看着男子。
太阳升起了，明艳的阳光照在女子白皙的面庞上，那没有丝毫恶意的微笑让帝廷冽又是一阵火光。“哼，装可怜在孤这里一点用都没有！”
这是昨夜的那个男子，大抵方才的种种是她的错觉。乔宁苦笑着，却也不知男子想谈及的是哪一件事，“陛下息怒，对于当年的事情臣妾能记得已经不多了，陛下不妨提醒一二。”
“那孤就好好提醒你！”帝廷冽不知自己为何这样生气，竟冲上前一把揪住了女子的衣领。
对一个女子这样，绝非是谦谦君子所为，可帝廷冽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君子，看着女子铁青的脸色他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冷冷笑道。“六年前孤花了好大力气从天牢中逃出来却被沐璃追杀，赐孤一箭，让孤险些丧命的不正是公主殿下你么！”
原来他耿耿于怀的是这件事情哪！乔宁颇为意外的看着男子，连那窒息的感觉也没有察觉了。这么近的距离可以看到男子黑如深夜的眸子。都说眼睛可以一直通到心里，透过眼睛可以看到对方心中在想什么，可他的眼光却那样深沉，让乔宁有些无助。
他逃离宇城的那个夜晚……原来离最后一次相见已有六年之久了。
“怎么，想不起来了么？那时候公主殿下可是很威风的，哪像现在这般！”
“误伤了陛下绝非臣妾所愿，陛下若是余怒未消，大可以降罪于臣妾，臣妾绝无半句怨言。”
任凭自己怎样恶毒嘲弄她都那么冷静，一番较量下来，帝廷冽倒是觉得自己败下阵来了：对于曾经她放下得那样潇洒，自己却还是耿耿于怀，真是可笑！
“降罪于你，你以为自己能抵消当年的过错么？”那段曾经，那个人，要他如何放得下呢！
“不求抵消过错，但求陛下能哪怕得到一丝畅快。”女子被提着衣领，身子不得不被迫向上提着，原本因为惊愕铁青的脸这一刻更是变得苍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力之感，哪里还有当年的飞扬跋扈？这情形让帝廷冽不由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你果真是曲盈盈么？”
猛地冒出的一句话让乔宁措手不及，以为自己暴露了身份的她只能以冷笑应付。“陛下这话是何意思，除了本宫还有谁能生的这般倾国倾城的，本宫不远万里的嫁到你着荒蛮之地，已经是抬举你的很了，要不是父皇说要与你琅寰北国修好关系，你以为本宫会这样低声下气？”为了效果，说完这话的乔宁还不忘凑过去在帝廷冽耳垂上咬了一口。
剧烈的痛让帝廷冽撒开了手，再看这女子时已换了一种神态。
是了，就是这份飞扬跋扈，这就是曲盈盈！“总算说出你们的真心话了，要不是你那贪生怕死的老爹怕亡国，孤也不会对着你这女子！”
言语中的厌恶昭昭可见，态度骤然转变成这样，乔宁心中有一丝的接受不来，强迫自己笑了笑，她道，“那一箭误伤了陛下，臣妾已再三道歉了，陛下若再找茬，也修要怪臣妾以下犯上！”
“很好，误伤，找茬？这就是你对于当年的道歉。果然还是劣行不改！”不知是何缘由，面对这样的曲盈盈帝廷冽倒是痛快了许多，至少可以忽略她那双让人胡思乱想的眼睛了。
“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退下了，一大早的起来还没有用早膳呢。”乔宁边说边走，眼看就要绕过男子身边，却倏地衣襟一紧，被禁住了脚步。
领口大开，露出了素白的里衣，冷风一灌让乔宁瞬间清醒，屈辱之感让她浑身一颤，狠狠的瞪了男子一眼。
“放肆！”这一刻怒的是乔宁，而非曲盈盈。
被那眼神一瞪，帝廷冽指尖一颤，有种时空倒流的感觉。这个眼神，为何这样熟悉，让他那经年空落落的心中有一丝充盈之感。
“沐歌……”
这名字一直萦绕在心口难开之处，这一刻竟毫无征兆的说了出来。仿佛被看穿了心事，那一刻的帝廷冽竟有一种羞赧的感觉。
这个名字……乔宁浑身一颤，几乎惶恐的看向男子，好在男子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刚才的话似乎是出于无心。
乔宁忽然明白了：男子方才一直纠结的事情难道是当年沐歌救他，难道他听说了曲盈盈一箭射中沐歌的事？可流传在外界的传说一直是沐歌死于九公主弓箭之下……
“原来陛下心中念叨的是她。”
“难得你还记得她。”帝廷冽掩面叹了口气，许久才缓缓的道，“今日孤只想问你一事，当年你趁孤离开后，伤了沐歌，沐歌现下下落如何？”
真是个固执的人啊！乔宁心中苦笑，但苦涩之中有不禁有一丝甜蜜，语气也因此而变得温柔起来。“你倒是很重情重义。”
这话听在帝廷冽耳中成了嘲讽，他再一次愤怒了。“少扯这些无用的，你只管老老实实的回答孤的问题即可！”
“陛下听说了臣妾伤了她，那就一定知道个中细节，还要臣妾再说一次么？”
女子若无其事的目光让帝廷冽心中一凉，仿佛经历了凌迟一般，他颤声问道，“这么说，那传言都是真的，沐歌真的已经不在人世？”
“这还有假，沐歌助纣为虐，意图谋反，被本公主就地阵法，父皇还因为这事在文武百官面前表扬了我，夸我……”
啪——
后面的话被尖锐的掌声打断了，左脸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让乔宁不知所措，半晌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心中没有恨意，她倒是有些同情这男子了，“你再如何不愿意相信，那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