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郎艳名天下传
早朝过后,摇光殿内几名身着朝服的官员持着笏板立于御案之前,继续向坐在高位的那个人禀报早朝之时未谈论出结果的事务。
李彦恪和魏芳也在其列,但是相比起来,平日里甚为活跃的李彦恪此时却仿佛心事重重。
对于他的不寻常,魏芳自然是一眼便看了出来,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李彦恪的心思他自然也能猜出七八分。
早听人说李小世子昨个一大早就跑去了平康巷,一直待到快晌午才欢欢喜喜的回来,一回来就拉了他去喝酒,魏芳昨日没有点破,不代表他心里不清楚。
在心里暗暗咬牙,都说女色可误人,没想到这蓝颜祸水危害更重,竟让彦恪色授魂与,心神不宁了。
好在皇上素来宽仁,不然就凭他此时的走神,也是个不敬之罪啊。
正当魏芳暗自思量之时,一直沉默者的李彦恪却开口了。
“回禀陛下,臣想为皇上举荐一贤士。”
他面色少有的沉静认真,一拱手恭敬的道。
魏芳顿时大惊,用脚趾想也知道他想举荐的人是谁了,一个花楼中写词卖曲的轻浮少年,竟也敢在皇上面前举荐,他真是不要命了吗?
闻言,御案之后身着一袭玄色龙袍的人看向了李彦恪,修长的身子端坐在龙椅之上如定海神针般岿然不动。
他那一张俊美无比的脸上找不到明显的表情,叫人看不出心思,一双漆黑的眼如千年幽潭,深邃无边。
他并没有立即发话,而是看了李彦恪一眼,李彦恪顿时觉得自己在那双仿佛能将人看透的眼睛下无从遁形,即便是与这年轻的帝王相交甚久,却依旧摆脱不了从心底对他的敬畏之感。
“哦,是个什么人?”他开口了,声音颇为低沉,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臣昨日与之交谈,见其言谈举止皆是不俗,虽是出身白衣,但诗文学识却非普通士族子弟可比,臣以为如此才华过人之士若是埋没民间,实乃大周之憾。”
魏芳实在是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李彦恪,但他却不为所动。
坐在御案之后的姬启将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面上不露声色。
“哦,我长安城中竟有如此贤士,为何从前却无人向朕举荐?徐爱卿……”他并未先问李彦恪欲举荐的是何许人士,而是先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御史徐阳。
徐阳诚惶诚恐的跪下身去,冷汗都冒了出来。
“陛下恕罪,臣日日派人留心着整个长安城中的贤士,实在没有注意到这么一个人,恐怕是世子遇到的是个才高不仕的隐者吧。”
听到徐阳的话,李彦恪有些犹豫,但还是如实相告。
“不是什么隐士,他就是如今名满长安的柳岚柳花郎。”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什么!就是那个混迹青楼楚馆整日不务正业的落榜举子,自甘堕落与歌妓为伍的柳岚吗?你竟将这样的人举荐给皇上,还大肆赞扬,安的是什么居心!”
还未等姬启表态,站在一旁的太傅魏徽已是先怒斥道,柳岚的名声已经大到连太傅都知晓的地步了,大周的文人们传递消息的速度向来是快,更别说柳岚容色过人,文采风流,白衣士子之中仰慕他文采的不知凡几。
但魏徽为人刚正不阿,对于柳岚的出身行为很是看不上,其实在朝廷中的人,又有几个不是抱着这样想法的?
听到魏徽的斥责,姬启微微一挑眉,修长的手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面前的御案。
李彦恪的脸一下子憋红了,也不顾魏徽是两朝老臣,当即反驳道:“柳岚虽然借居青楼,却也并无淫乱之举,比之有些道貌岸然的官员不知道好了多少,魏大人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哼!他行为怎样老夫却是不知,也不想知道,不过你竟将如此低贱之人举荐给圣上,实在是污了我大周的名声,今日老夫便要在皇上面前弹劾你,请皇上圣裁!”
他气得连胡须都一翘一翘的,拱手向姬启施了一礼。
李彦恪也气得说不出话来,这老古董,平日里斤斤计较也就罢了,怎么就这样的顽固?柳岚又是如何得罪他了!看来魏芳的古板性子就是从他这里学来的!
姬启眼见二人针锋相对,魏徽的脾气又是死倔,不达目的决不罢休,沉吟片刻,他调解道:“既然是贤才,自是不问出处,不过此事尚且不急,最近并州事忙,这些事不急于一时,魏卿也不必过于较真。”
魏徽本是还想再说什么,见姬启这样说,也不好再纠缠。
“好了,今日若是没什么事了的话,你们便退下吧。”
姬启一挥手,示意今日的廷议到此结束。
众人行礼告退,但姬启却是坐在御案之后没有动。
片刻之后,已经离去的李彦恪去而复返。
“皇上知道我会回来找你?”见姬启似乎是在等他,李彦恪显得有些惊讶。
姬启轻轻勾唇,漾出一抹极浅的笑意,看着他道:“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你有话要说,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二人对视一眼,李彦恪心中一暖,神色严肃起来。
“臣确实有话要说,方才贸然向皇上举荐柳岚,并非没有理由。”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昨晚那张羊皮卷。
姬启略一挑眉,抬手接过,将那张图缓缓展开。万里疆域,各地城池,边界国际一一展现在眼前,尽详尽细,无一不妙。
即便是一向冷静的姬启,此时也不禁面露惊讶。
他征集工匠画师费尽苦心绘制的诸国地图,竟也是无法与这张相比,却不知到底是何等人物制出了这样一张图,试想,若是它落到其他国家手里,免不了一番麻烦。
姬启仔细研究着地图,指尖轻轻划过各处要塞,气氛一时间沉静下来。
半晌,他的视线才胶着着离开地图,看着李彦恪面色认真地问道:“这幅图是那个柳岚交给你的?”
李彦恪面露犹豫,却还是如实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不过那天与我见过面的人中也只有他最不可能,也是最有可能。”
听李彦恪这样说,姬启眼中多了一丝兴味。
“这又是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