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穷时君莫欺
周遭的气氛冷凝如冰,一时间,柳岚就仿佛是置身于最中间,被所有人的目光如钢针般的盯着,一个不妥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越是这个时候,柳岚就越是淡定,只见她仰着小脸轻笑一声,答道:“公主殿下说的是,您身为咱们大周皇帝的亲姑姑,为君劳心劳力,连本该由官员们负责的招纳人才的事都是亲力亲为,想必皇上知道了,也定会嘉赏于您呢。”
这一番话,明里是称赞奉承,但暗里却影射长宁公主越俎代庖,大权专揽,把长宁方才话里的刀子给不软不硬的挡了回去,偏偏又让她发作不得。
魏芳脸色稍缓,目光却依旧盯在她身上。
长宁却是目光一寒,持着金酒樽的手蓦地握紧,酒水洒出了些许。
“这位公子说的不错,姑姑的确是为大周做了不少贡献,似我们这等久居深闺的小女子,可都是敬佩不已呢。”正当此时,一个柔柔的声音响起,使得全场的气氛为之一缓。
柳岚朝那说话之人望去,只见长宁公主的右手边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冲她略微一点头,生得是粉面桃花,肌肤如雪,气质浑然高贵,却别有一番清丽柔弱的风韵。她微笑道:“清越虽久居深宫,却也时常闻得柳郎大名,今日得见,当是不枉此行。”
柳岚在脑中搜寻这个女子的信息,闺名清越,又叫长宁作姑姑,定也是个宗室之女,看她气质高贵久居深宫,若是没记错的话,恐怕就是当今皇帝的第八个妹妹,叫做姬清越,封号孝怡公主。
姬清越的话带着女子特有的温和,使得从一开始就紧绷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凝重,听到她的话,柳岚有点自恋地想道: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大到连深宫中的公主都暗暗倾心的地步了吗?
“孝怡公主过誉了,柳岚一介草民,贱名怎敢入尊耳,能得公主抬举草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她言辞谦恭,神态上却不带一点自轻自贱之意,反而还显得颇为孤高,一时间让平日里见的都是些克己守礼的名门公子的姬清越觉得很是有趣。
不过这副样子在别的人眼里显然就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了,只见一个年轻公子轻笑了一声,举起酒樽道:“公主有所不知,这柳郎不止人长得美,曲儿弹得也是一等一的好,当初在平康巷里闻君一曲,可是至今犹难忘怀呢。”
“不错不错,人妙曲儿也妙,要说这青娘的花楼里啊可是有两宝,第一歌妓乐摇音,嗓音可真谓是余音绕梁,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再有就是这花郎柳岚,个中滋味儿诸位自知啊,哈哈……”
下流的言语一一灌入众人耳中,柳岚面上依旧坦然,似丝毫不为所扰,可心里却是被恶心坏了:什么个中滋味儿,真是不要脸,她都不认识那些人好不好。
长宁吃了柳岚一个软钉子,再大度也不可能轻易罢了,再说她本就不算是一个多大度的人。只见她转过头轻轻地瞥了姬清越一眼,眼中的警告意味使得姬清越目光一闪,复而乖乖地颔首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长宁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目光如炬地看向柳岚,貌似不经意的开口:“本宫可是听过柳郎的琴声的,连我府上的绯儿都甘拜下风,不知今日本公主摆下盛宴,可有幸请柳郎助兴一曲啊?”
此话一出,再度将柳岚推到了相当尴尬的位置,本来在这样的场合下弹奏一曲也并无不可,只不过方才还有人借柳岚出身一事折辱于她,若是应了,岂不就是自贱身份,沦为乐妓一流了吗,虽然现在柳岚住在花楼之中,但她现在的身份毕竟是男子,名声是差了些,不过到底是清白身家,可要是今日若是在公主府满城名流面前也自降了身价,恐怕以后长安城中,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柳岚轻叹了一声,早料到这一趟必定不会太平,却不想刚一进来便被人当做靶子,当真是她这些日子行事太过张扬,招人嫉恨了吗?
见柳岚不应声,长宁冷哼一声,微扬起精致的下巴:“怎么,为本宫弹奏一曲就这么让你为难吗?还是故意和本宫过不去?”
“柳岚岂敢让公主不痛快,只是……”
“母亲。”正当柳岚开口答话时,一直坐在长宁身旁并未搭腔的肖泽宇开口了,一时间也将柳岚未说完的话给堵住了:“母亲,今日丝竹歌舞已经听得够多了,不如换换口味,看点别的如何?”
肖泽宇突然开口,长宁似乎觉得很意外,不过也只是目光微动了一下,随即面色十分平静的道:“今日这丝竹之声与众不同,宇儿你必定喜欢。”
肖泽宇似还要再再开口,可长宁的多年来的威仪想来也不是白给的,犹豫了一下,却是嗫嚅着不敢再开口了。纵然再得宠爱,可到底是年岁尚小,如何能是长宁公主的对手?
柳岚看了肖泽宇一眼,冲他不着痕迹的微笑一下,随即继续说道:“公主殿下有命柳岚自然不敢不从,只是草民有个怪癖,要奏好的琴音须得用好琴,不知公主可能满足草民的要求?”
闻言,长宁终于展颜,只见她一挥手,朝着一旁的侍婢吩咐道:“自然,取我的绿绮琴来。”
待侍婢们将琴支好,柳岚坦然坐下,在一众或是轻蔑或是嘲讽的目光中调试了一下琴音,忽而余光瞥见两旁站着的一队侍卫中有寒光一闪,一个人的身影相当熟悉,正是他将腰间的佩剑略略拔出了一点,锋寒的剑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越溪。
饶是柳岚再淡定,此时也不禁顿了一下,越溪此时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又是接了什么任务,想要刺杀大长公主不成?不过这长宁公主虽说是飞扬跋扈,可是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害人之举,看来越溪这次,是为了自己而来了。
柳岚的心中蓦地一暖,越溪拔剑示意,是想告诉自己今日若是招架不住,他会保自己周全。
不过既然今天她来了,就必定有能力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