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沉阁和宋青夏被叫去办公室的时候,班主任易老师正在给阳台上的花浇水。
办公室里,气压很低。老师们看上去似乎都在处理工作,实际上一个个都憋着气,躲在文案下偷看。
这个易老师,好大的决心,宋青夏的事情等他姑姑宋典老师进修回来再处理不就好了,居然亲自淌了这趟浑水。
宋青夏的伤势刚刚恢复,头上还绑着纱布,一双凶狠的眸子死死瞪着沉阁的侧脸。
“老师,呵……真……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沉阁局促地站在那里,有些羞愧,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是好。
嗳!这个孩子怎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办公室里的老师们个个满头问号。
因为都不曾接触过沉阁,只听说他最近和小学部有名的小霸王宋青夏纠缠在一起,并且还两次将对方揍进了医院。老师们都以为沉阁是个骄纵蛮横又孔武有力的纨绔子弟。
后来成绩出来之后,看见沉阁全科满分的成绩排名,一个个又在脑海中将沉阁臆想成一个高智商高武力值,桀骜不驯的全才。
实在是没想到,也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学生模样啊。
真是人不可貌相。
“是不是因为每天呆在教室上课,有些闷?”易老师依旧在淡定地浇花,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站在桌前的两位。
“没有没有,老师。我其实并不想打架生事的,宋同学也不是有心想打我。我们现在就能和好,你说是吗宋同学?”沉阁头冒热汗,一脸拘谨地冲着宋青夏挤眉弄眼。
宋青夏冷哼一声,“下贱的东西,谁要跟你和好。下一次我一定杀了你。”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中燃烧的那团怒火却一下熄灭了不少。有些轻蔑地想:这个臭小子,平时看起来很机灵,没想到居然还怕老师。真是丢脸!
“……”沉阁嘴角直抽抽。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这家伙认错态度这么差,就算被罚也不关她的事了,于是自觉地选择了闭嘴。
“宋同学,你是因为讨厌沉同学才说这样的话吗?”易老师停下了浇花的动作,放下水壶,慢慢转过身来。
宋青夏瞪了一眼班主任,“那还用问,非常讨厌他!”
“讨厌他的什么?”
“全部都讨厌!”男孩气势汹汹地吼道。
“那好。”易老师走向办公桌,从放置文案的架子上拿出两张信纸,递到宋青夏跟前,“你说你讨厌沉同学的全部,那么讨厌的东西可就多了。把你讨厌他的地方写在这张纸上,要写出100项来。你能做到吗?”
“谁说我做不到?!”宋青夏一把夺过班主任手里的信纸,嚷道,“我现在就能写出一百条来!”
“这倒不用。”易老师伸手制止,笑道,“现在不急着写,毕竟100条确实太多了,光是写字都要写好久。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把写满的信纸交给我。”
说着,他又将另一张信纸递给沉阁,道,“沉同学,你说你愿意和宋同学和好,说明你愿意去发现宋同学的优点。我也给你一张信纸,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写满100条他的优点。一个月后,把写满的信纸交给宋同学,你能做到吗?”
靠,开什么玩笑?让宋青夏写讨厌她的原因已经够助纣为虐了,现在居然还让她写宋青夏的优点?开什么玩笑?这家伙有优点这种东西存在吗?
还有,说好的,公平呢?
她在心里不遗余力地吐槽,脸上却露出一副乖顺的笑容,这样违背良心的面部表情已经被她演绎地惟妙惟肖了。
“好的,老师,我能做到。”
易老师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端起杯子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泡沫,抬眼盯住沉阁,仿佛看穿了她的假笑一般,强调道,“要用心写!到时候我也会看的。”
呃……
……
沉阁窝在自己的小床上,埋头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东西。
房门忽然开了。
“少爷,水果。”
段衡端着一份水果拼盘走了进来。
“哦。”沉阁应一声,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东西。
段衡将水果拼盘放在她身边,就看见沉阁眼睛依旧盯着手中的信纸,却直接将嘴巴凑了过来,“啊,你喂我。”
他脸色一黑,拿牙签戳了一块草莓,直接塞进了沉阁的鼻子里。
“阿嚏!”沉阁猛地打了个喷嚏,这才将黏在信纸上的视线转到来人的脸上,“喂!你有没有常识啊?鼻子也是能吃水果的吗?”
“小孩,你现在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啊。”段衡咬牙笑道,脸上神色却已是阴云密布。
“嘻嘻,谢谢夸奖。”沉阁龇牙眯眼,笑地十分没心没肺。一只大手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后将她猛地一拉。沉阁在床上趔趄着向前栽倒,再抬头时,眼前人的俊脸已经快要贴到她的鼻子了。
“你想干嘛?”她问,一双黝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段衡勾起嘴角,用手在她的脑门上戳了戳,浅笑,“我想知道这里的想法。自从回到沉家,你似乎变了很多。”
“人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可是你变得很奇怪。”他皱起了眉,看着自己手指尖捏着的那个精致下巴,心头忽然生出些烦躁。他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只知道这种感觉已经纠缠着自己很久了。段衡一直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每当内心生出了不确定,就一定要想方设法找到原因。
他一直自诩对沉阁了如指掌,可是最近这家伙的思想和行踪越来越难以捉摸,变得令自己难以驾驭。这种感觉令人非常的不爽。
这样想着,段衡墨绿的眸子内生出一丝阴霾,他并没有去刻意弄清自己为什么如此在意沉阁,潜意识里甚至觉得掌握沉阁的一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段衡,因为是你,我才会说的。”沉阁清亮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荡漾开来,像是流进港湾里的溪水,透着一股精疲力尽的虚弱。
段衡看见她张了张嘴,很轻很柔,好像那句话是一用力就会戳破的美梦。
她说,“我想活下去。不依赖任何人,靠着自己的力量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