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衡的提示
从那天起,三楼的藏书室成了沉阁每日必然光顾的场所。小到童话故事、成语故事,大到世界名著、天文地理哲学,她一本本选择着阅读。
三年前的沈初遥看过许多名著,可是这三年,圣若瑟的教学水平不敢恭维,肚子里本就不多的墨水荒废了不少。看样子是需要好好补充一下知识,吸收能量了。
沉阁手中捧着本略微高深的政治经济史,看着看着便分了神,忽然想起了一周前那人对她说的话。
你该知道,独木桥不是那么好过的。
独木桥,指的是她现在的处境吗?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论是三年前还是现在,自己的身世她一个字都不曾向段衡提起过。可他却如同早就心知肚明,隔岸观火地看了好多年一样。
段衡说的对,凭她现在这点小伎俩,要怎么跟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叔叔斗?又怎么能查出当年追杀年秋水的人是谁?
她现在是沉阁,背负着沉阁的过去与未来。所以,她根本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啊!想到这里沉阁鼓足了干劲,埋头继续苦读起来。
时光飞逝,时令已入隆冬。沉阁在书海中泡了两个多月之后,慢慢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了精神,许多曾经懵懂不清的道理,如今日渐清晰。这两个月她学到了很多东西,也成长了不少。
所以这天,沉阁偷了个小懒。
入冬以来第一场雪,勾起了沉阁不小的雅兴,居然不顾段衡的臭脸色,死乞白赖拉着他出来打雪仗。此等行为在段衡眼里无疑于找死,不出半个小时,沉阁浑身上下已经见不到一处颜色了,活脱脱成了雪人。
“嘶——下手真狠!”沉阁窝在沙发上揉着被雪球砸过的后脑勺,朝楼上拐角处的某个房间竖了个中指。
白眼狼!鄙视你!
院子外传来一阵汽笛声,一辆黑色加长劳斯莱斯划过路上的积雪,稳稳停在了宅子外。吴妈似乎早就接到了消息,恭恭敬敬走出来守在车门外,待人出了轿车便详细地做了一通汇报。
“嗯,你辛苦了。”老先生温和地点头微笑,“那孩子现在在哪?我有事要同他商量。”
范老先生由吴妈带领着进了宅子,入了玄关,他一抬头,满脸的笑容倏然消失了。
“小阁!”依旧是平日里苍老温厚的嗓音,可语气却严肃了三分。
此刻沉阁正姿态懒散地缩在沙发上,揉着通红的脖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正热播的三流肥皂剧。
范爷爷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见到你这个样子我真是太失望了。听吴妈说,你最近一直在如饥似渴地读书,爷爷原本十分欣慰……”
自范老先生进门沉阁便意识到了,此刻见他板起脸数落自己,她有些不知所措,“范爷爷?您怎么来了?”
她是真没想到会在这天见到他,这三个月里,她大概就快忘记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头了。
“爷爷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时间来看你,你可不要怪爷爷啊。呵呵。”许是自知理亏,范老先生脸色有了好转。
“您想多了,我怎么会怪您。”沉阁很是乖巧地说道,顿了顿,她继续问,“我二叔他……没再问起我的下落吗?”
没问是不可能的。那日,她从沉家离开之后,说是要来范爷爷这里住上一晚,谁知这一住就住了三个月。更何况,这幢宅子地处偏僻,依山傍水,隐蔽得很。二叔就算想找她估计都要耗费些功夫。
范爷爷叹了口气,怜悯地望了沉阁一眼,神色中带着疲惫和憔悴,“孩子,你想回沉家吗?如果你愿意,范爷爷不阻拦你,现在立刻就送你回去。”
沉阁低头不语,她才不想回那个地方,一个二叔已经够可怕,更何况还有个混世魔王一般的弟弟呢?二叔也许不会明着与她过不去,可那堂弟就不行了。
她敢肯定,若是她就这么回去了,那个名叫沉子晨的小胖子绝对饶不了她。
她倒不是怕他,只是有些忌惮那个名为家,实为龙潭虎穴的地方。
“这几年,你二叔将你父亲的股份牢牢掌握在手中,原本也没什么。可如今你回来了,范爷爷想着,是你的东西就该物归原主。这几天,爷爷一直在找律师谈这件事。希望你二叔能够立下承诺,等到你年满18周岁的时候,便将你父亲的股份转到你的名义下。”
沉阁心中一愣,父亲去世了,爷爷也陷入了昏迷之中,沉家的产业和股份自然全都落在了二叔的手里。按理说,她是沉家长孙,确实应该分她一杯羹。
可二叔那样一个奸猾之人,会心甘情愿地将到手的钱财拱手让人吗?
沉阁还只是个心理年龄15岁的孩子,对这些家产分配没多少概念。可一想到沉家风平浪静的背后,很有可能隐藏了某个惊天阴谋;一想到三年前,沈家三口的惨死,她的心就深深攥紧了。
若不是因为这场阴谋,她还是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沈初遥。父母健在、家庭和睦。
沉阁捏紧了双拳,黑眸中闪烁起一股意味不明的光芒。
这样一个沉稳聪慧的少年,任何人见了都会生出扶持一把的冲动吧。范忠达满意地看着眼前的男孩,笑容变了味。
很好,他要的就是这个眼神。
二楼拐角处的房门敞开了一条细缝,一个挺拔的人影悄无声息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在看见楼下之人时,俊眉深深蹙成了一道沟壑。
“哦,对了。”范老先生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向身后招了招手。一位侍从捧着一份包装精致的盒子走了过来。
“今天你要同我一起去参加一场宴会,这是你的礼服。”
“宴会?!”沉阁惊讶地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范爷爷,我没听错吧?我……这……”
“小阁!注意仪态!”范老先生嗔怪道,“到了那里可不能再像这般失礼了。”
“范爷爷,我不能不去吗?”
“不能,我来这里正是为了这件事。”老先生笑容看似温厚,脾气却比牛还倔。
沉阁不情不愿地拿起盒子上了楼。
在路过段衡房间的时候,她忽然发现那人的房门敞开了一丝缝隙。
一双绿眸自门缝后讥诮地望着她,段衡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宛若神祗般的微笑,“小孩,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