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帝的剑
其实少女本就不大看好傅沉舟,认为他与自己要找的人不同,只是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心态,试了一试。
那人是一名纯粹的剑客,仗剑纵横,斩尽仇敌,杀性极重,剑下无活口。
而傅沉舟却是魔刀传人,既如此,那就不可能是纯粹的剑客了,是剑客亦为刀客,不符合那人的情况。
并且据少女的观察,傅沉舟杀性并不重,一些鲜少与人厮杀的纨绔公子,可能在杀生方面,都更胜于他。
而二人最大的差别,则在于剑。
剑意就像是一个人的灵魂,拥有独一无二的印记、不可磨灭的气息,纵然领悟了截然不同的剑意,亦不是更改。
比如原本是参悟火的剑意,后来参悟了水的剑意,性质不同,甚至相反,但是剑意的气息不会改变,就像一个人的灵魂,轮回千度,灵魂不变,则人依然是那个人。
傅沉舟展现的剑意,明显与那人不同,虽有一股绝灭之意,却一点也不深刻,倒像是年轻少女所发,而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剑意。
这也令少女有点失望,这位自幼在疾苦环境下长大的林家二少主,尽管也似有不堪回首的痛苦往事,却没能化这股悲伤为力量,与那个人实在相距甚远。
“原本以为年纪轻轻就领悟了剑意,即使是不完整的剑意,也必然是剑道上独一无二的奇才,很可能是那人,果然还是错了……剑帝啊剑帝,你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人?抑或者你没能撑过那一劫,早已湮灭了?”
其实傅沉舟和那人还是有一点极其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对待女人的态度。
就像傅沉舟对待唐梦情一样,那人也说过类似的话,对待示爱的女子,他却断然拒绝,原因就是他不喜欢甚至厌恶弱者,弱小的女人,连跟他相识的资格也没有!
他就是一个孤独的人,不需要门派、不需要徒弟、不需要家人、不需要朋友。
然而,真实的他其实是另外一回事儿。
他不是不想拥有,而是害怕、恐惧、担忧。
少女望着断剑,轻声叹息。
那人在他的时代,乃剑中帝皇,人称“剑帝”,又号“剑魔”,皆因他杀性极重,又多次大开杀戒,到后来更是状若疯魔。
不过通过断剑承载的记忆,少女却知剑帝的心中充斥着苦痛。
他出身自某一人族部落,原本无忧无虑地长大,可惜后来故乡为其它部落侵略,父亲、母亲先后为保护他而死。
失去了亲人以及大部分族人的少年,立志复仇,但他不是天才,唯一的武魂是劣武魂,一个没有属性、仅有剑之形态的黄级下品劣武魂,与没形态却有属性的另外一种类型的劣武魂齐名。
他也没有任何奇遇,唯有苦练。
一个人,手持一剑,在山中练剑、海中练剑、梦中练剑……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成了举世无双的剑道奇才。
不久之后,他凭着手中三尺剑,为父母、为部落报仇雪恨,可惜复仇之后却什么也拿不回来,失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继续练剑,甚至拜师学艺,也在慢慢成长中,认识了他生命中的挚爱。
最初的时候,他总是拒绝对方的示爱,其实他不是真心厌恶弱者,只是担心拥有之后又会失去。
而且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保护别人的力量。
他的剑是为了复仇与杀戮而生,而不是保护,自剑成起,也不曾有过可以保护的人。
是以他总是孤身一人,不需要至交友人,不需要追随者们,也不需要红颜知己。
不过,是冰雪便有消融之日,在那位红颜知己锲而不舍地追求下,剑帝终于打开了封闭的内心,却也只是与对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生怕自己陷得太深。
后来人族和冥族的大战爆发,剑帝成了人族主力,而可悲的是,他的爱人却是冥族卧底……
冥族有一种奇异秘术,可以让族人有定向、有目的地转生为其它种族,但那种是虚伪的轮回转生,本质上其实更接近于制造一个不同于本尊的身外化身。
而所有冥族卧底的本尊身躯,则始终未离开冥族,以此避免卧底们反叛。
剑帝在战争中急速成长,隐约为人族第一强者,其杀伐决断的剑法,成了无数冥族的噩梦,几可左右战事,也使得冥族压力越来越大。
冥族之主一次次命令冥族女子暗算剑帝。
可惜,这冥族女子与剑帝是真心相爱的,誓死不从。
冥族之主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居然以冥族女子的本尊身躯为容器,先将其炼制成一具魔偶傀儡,又以禁断的秘法,使之与无数凶兽融为一体,成为一种转瞬即亡,却能在死前爆发出无穷威能的怪物。
这就相当于是一个人体炸弹,冥族之主想要借此,让冥族女子与剑帝同归于尽。
可惜,冥族女子的化身,作为人族的她毅然选择了自尽,在剑帝的面前,选择了永远不会再被冥族控制的那条绝路,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直至爱人灰飞烟灭,剑帝才后知后觉,恍然大悟,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他后悔,自己为何总是对她若即若离,以致于连她内心的苦痛、挣扎都不曾察觉,没能救下她。
剑帝懵了、乱了、疯了。
他的剑是为了复仇杀戮而生,实在讽刺得很,爱人之死,却令他的剑更快更凌厉,变得更加可怕。
他大开杀戒,灭了冥族,又如发泄般,但凡阻挡在自己面前之人,尽数斩杀,但那又如何?挚爱也与他的父母族人一样,再也回不来了,尤其是魂飞魄散的情况,连转世来生也没有指望了。
直到后来,剑帝得知了一事。
原来修炼到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深境界,即使是魂飞魄散、形神俱灭之人,亦能使其复生,只要那个人的真灵不曾陨灭即可,甚至还有真灵消亡也可复活的办法,仅需存在那个人活着的痕迹,即可复生。
比如,某个人还拥有关于她的记忆,仅仅如此,就能涅磐重生。
从那以后,剑帝成了剑魔,为了强到可以复活挚爱的程度,他不择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去修炼!
人族们开始怒斥这个曾经为他们击退了冥族的英雄。
曾经的英雄,身负荣耀的剑帝,变成了恶贯满盈的剑魔,变成了世人痛骂的大魔头。
然而他又一次绝望了,皆因在那个时代,前途有路,但是路断了,被某人以难以想象的逆天手段,阻断了天路,无法前行。
若想修复,穷剑帝余生,豁出去性命也是远远不够。
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做到的事情,而是无数代人,十世、百世、千世方可补救的残缺。
他所处在一个绝望的世界、末路的时代,路已断,无法达到剑帝渴求的境界。
不过剑帝始终是剑帝,他没有就此放弃,凭借一份苦寻而至的机缘,他一人一剑,终于斩开了时空长河,来到这个时代。
这个可以突破桎梏、登临巅峰的时代。
但是跨越时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他因此引致因果反噬,面临大劫,最终生死不明,遗落了折断的佩剑,自身也不见了踪影,可能蛰伏了,可能陨落了,可能转世了……
少女机缘巧合,发现了断剑的存在,除了借此修成无上剑道,提升实力,也在窥伺剑帝的人生中,不知不觉仰慕起了这个身处于不同时代的绝代强者。
她期冀能见上剑帝一面,尽管内心之中比所有人都清楚明白,剑帝有自己的挚爱,知己红颜,而且以他性格,绝不会爱上第二个人,即使他的爱人当真灰飞烟灭,他也会跨越时空去寻求那一线生机。
可是,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正在这时,她娥眉微动,却是心头里突兀浮现出了一道信息。
“抢夺魔刀。”
短短四个字,却是十圣教给予的绝对指令,即使少女的身份尊贵,乃十大圣女之一,也绝不容违抗。
“也就是说,老东西已经确定,傅沉舟手中的魔刀是真正的魔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