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计
白薇被人指出来,然后推推搡搡地到了一个人面前。她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任由那人带领着自己往宫正司里面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苏白薇看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
室内桌椅摆设十分简单,床榻上坐着一个抿着嘴的严厉女人。
有人叫她跪下。
白薇木然地跪下去,给那个女人行礼。女人似乎看了她好一阵子,然后叫旁边的人扶她起来坐着。苏白薇已经无力得站都站不稳了。
那个女人似乎长得很高,人也不坏。因为她只是大概地问了白薇几个问题,就叫人送她回去了,还嘱咐人一定要平安送回凉静殿。
白薇又被人浑浑噩噩地从里面带出来。她出去的时候,那些采女、良家子们已经不见了,院落里显得很是寂静。王芸和周钰彤的尸首也没有。有人正拿着抹布在擦地。
那一缕一缕的红色飘到白薇脚边。苏白薇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她扑到先前安放王芸的木板上,一边喊着“王芸”的名字,一边大声哭泣。一个宫女不耐烦地拽起白薇,恶声恶气地呵斥道:“你现在知道哭了?现在哭有什么用!”
苏白薇如同梦游一般回到凉静殿。这天夜里,她开始发高烧,说胡话。只把江月婵和王月灵都快吓死。
白薇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正是大大的太阳。她睁开眼,看到趴在自己床边的王月灵。
王月灵解释了江月婵的去处,又抽噎着说了一些话。白薇听到她说自己说胡话,猛然间清醒,抓着月灵的手臂问:“我说了什么?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喊了一晚上‘爹娘’,还有‘妹妹’——白薇,你有一个妹妹么?”王月灵怯怯地问。
白薇虚弱地笑笑,没有回答。她看着月灵,说自己还有些许累。王月灵知趣地离开了。白薇独自躺在床上,目光怔怔地看着天花板。她遭遇了入宫以来的第一个打击,事态的发生快速且利落。她输在了自己的稚嫩。
苏白薇这一场病却是已经过了三天。凉静殿所有的人都分完了房。
白薇屋子里剩下的三个人因为那件事情,都没有入选。王月灵进了尚功局,而江月婵和白薇都分到了尚膳局。柳歆瑶和上官淑颖都做了美人。
宫女与御妻,她们现在真正是天上地下了。
苏白薇的病,推迟了她们三个人搬出凉静殿的时间,据说是姚宫正特许的。白薇有想要平拜访姚宫正的想法,但是却不敢实施。在她生病期间,婉秀姑姑找了借口,间接地看了她一次。四日过后,三个人就搬到各自现在的住所。
十一月,天气陡然转凉。王芸死了已有一个多月。白薇有时候路过凉静殿,都会在门口站上些许片刻。不过只是一个多月的光景,她却似乎觉得过了好多年。
十四岁的苏白薇,第一次品尝到“人生无常”这个词汇的含义。
再过一个月便是除夕。此为六和宫大事一桩。
六局近日来各房都十分繁忙。苏白薇和江月蝉虽然都是尚膳局,却不在一个司。苏白薇是司膳司,而江月婵欢天喜地进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到了司药司。对此月蝉很有几天的不愉快。
白薇初来司膳司,还只是帮忙洗菜、做卫生此类。饮食此类,还轮不到她插手。
这日,苏白薇正像往常一样,将一筐菜搬到水池边来清洗,门口却有个姑姑传话,说娘娘要召见她。
白薇很是吃了一惊,忙问她是哪个娘娘。那姑姑却不肯说,直叫白薇快点走。白薇站起来往左右看了一眼,那边厢也有几个小丫头在择菜。
她本来想先进去告诉杨掌膳,又疑心是德妃那边的人,而且那个姑姑不由分说地就拽着白薇要往外面走,很是心急的样子。
苏白薇被拉着过了好几个小道。她忽然意识到事态有些奇怪。白薇当即要跑,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又蹿出来几个宫女。
那些宫女一上前来,很有经验的先堵住了白薇的嘴。白薇大脑轰然一响,意识到自己处境不妙。事发至此,再误太迟。
苏白薇凭意识努力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镯子碰断,随即就被人套在了一个袋子里。失去光明的前一秒,她的眼角瞥到了婉秀的身影。
苏白薇“呜呜”几声,就被人扛起来带走了。
不知多时,袋子从头顶上拿开。首先映入白薇眼帘的是两双女人的脚。那是两双十分精巧的鞋子,必然是后宫有身份的女人才能穿的。白薇猛然猜到抓自己的人是谁了。
柳歆瑶抬手就上前打了白薇一巴掌。好在她力气小,白薇只觉得耳边火辣辣的,倒没有十分的疼。
“就是你这个小贱人,害死了钰彤!”柳歆瑶愤愤地咒骂道。上官淑颖拉住她的手说:“瑶瑶,犯不着你动手!要是有痕迹了,反倒不好说了。”她后半截话压低了点声音。
白薇嘴被堵住,只能看着她二人。数日未见,两个人的确打扮得比前些时日,别致许多。
柳歆瑶显然把周钰彤的死,全部都怪罪在苏白薇的头上。虽然上官淑颖拉着她,她仍旧上来踹了白薇一脚。
苏白薇咬着牙,没吭声。
那上官淑颖自然也不是善人。她抽出头上的朱钗,对着白薇的肩就狠狠扎了一下。这一下,远远超过柳歆瑶。白薇一下子疼得脸都白了,嘴唇都快要咬破。她怨恨地抬起头,看了眼上官淑颖。
上官淑颖“哼”了一声,面上显得颇为得意,似乎为自己新学来的这一招倍感满意。她回头对旁边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很快那两个女人走上前来,一左一右架着苏白薇。
白薇这时候已经不再想逃走了。也许,自己被人打一顿,也能减轻对于王芸和周钰彤的愧疚吧。她安静地闭上眼睛。
但是,苏白薇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太过没有眼界,根本就低估了后宫的私刑。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都不在她的预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