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
苏白薇心中一怔，抬起头来，正对上童司职的眼神。她的心里一瞬间就沉了下去。
杨掌膳对外头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知趣退出去关上了门。
童司职从榻上下来，缓步走到苏白薇身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开口问：“你就是苏白薇，是月灵的好姐妹？”
白薇低头应了一个“是”字，心道：果然是为了凤袍的事情，只怕是童司职已经了然于心了。
那童司职回头和杨掌膳交换了一个眼神。
杨掌膳便道：“白薇，你可知这件事有多么严重！”
白薇抬起眸子看了眼杨掌膳，未敢答话，只垂下了头。童司职跟着说：“你起来坐吧。我今日来也不为别的。月灵跟我说，你已有主意了。我想来听听你的想法。这事情，能悄无声息地解决掉，自然是最好不过。”
杨掌膳也叹息着点了下头。两个人都把目光看向白薇。
白薇站立起来，沉吟了片刻，大胆道：“司职大人、掌膳大人，请恕奴婢暂时不能说出来。”
“白薇！”杨掌膳喊了她一声，童司职抬抬手，望向白薇，语气温和地说：“月灵告诉我，你说要三日时间，可是事实？”
“是。”白薇答应着。
童司职沉默了些许，道：“三日之后，你定能解决此事么？”
白薇咬了咬牙，微微摇了摇头：“并无十分把握。”
杨掌膳立刻跟着问：“可有几成？”
“有，一半以上了吧。”白薇答道。
童司职和杨掌膳均未再说话，童司职又看了她几眼，忽而道：“好，我姑且就信你。这件事情，我们就先替你们瞒上三日。”
杨掌膳急道：“白薇，你可不要逞强啊！这有可能事关六局一司，整个六局的安危！”
苏白薇退后一步，对二人行了一个大礼，语气肯定地说：“多谢两位大人的信任，但也请你们相信，白薇不是凭空说大话，白薇虽愚钝，也深知事态轻重缓急的道理，断然不敢贸然行事。此事，奴婢心中已经有几分定夺，但眼下具体事宜还须得一一计划，故而不能现下便全盘托出。”
童司职点了点头，叹道：“若说这件事，追究起来，也该是我们尚功局的责任，司制司更是要担上头等罪责。你原也不必如此。”
杨掌膳望着白薇，略微点了点头。
苏白薇清楚童司职和杨掌膳皆是希望，她不必把自己卷入险境，心里有些感激，但是诸多的原因使得白薇不得不将此事负责到底。
苏白薇上前一步再次施礼：“司职大人，且不说奴婢与月灵情同姐妹，奴婢身为六局中人，理应急六局之所急，需六局之所需。奴婢愿凭一己之力，尽奴婢之本分，还请大人成全。”
童司职和杨掌膳互看了一眼，杨掌膳看着白薇坚毅的眼神长叹一口气：“也罢，你既如此执着，我们也不便再多说了。”
杨掌膳便让白薇先行出去，剩下她和童司职再如何做其他的商讨，苏白薇不曾得知。
白薇惴惴不安地返回来。其实她的心里并没有多大底气，适才在童司职面前夸下海口，也不过是怕叫月灵失望。她许了月灵这样的承诺，现在退出，月灵必不会怪她，但若因此叫月灵承担了罪责，苏白薇想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安心的。
她已经那样对不起了王芸。
这日的下午，杨掌膳在白薇身边转悠了许久，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离开了。
白薇装作浑然不知。
夜间，苏白薇的心里很是混乱，思来想去，她决心出去走走，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等到停下脚步，白薇才发现，自己竟然到了上次与安亲王见面的地方。
白薇抬起头，看着还未开花的树木。
安亲王说这树名唤凤凰木。
倒真是个跟皇宫应景的名字了！这宫里不晓得有多少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拼尽一生都只想飞跃枝头变凤凰，只是最后，成了脚下养植物的累累白骨。
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白薇的眼中滚出来，白薇捂住嘴，拭干泪水，看着枝繁叶茂的树木发了好一阵子呆。
——“韶华易逝春易折，江山换枯几番红颜。唉……”白薇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枝桠，幽幽长叹了一口气。不过才满十五的光景，却似是已历经人间磨难。
她转过身离开，又回过头看着树木发呆。
上一次，她也是这般带着满腹心事前来，不同的是，她在树下远远就看见那个玉树临风一般的少年，忽而就觉得脚步轻盈许多。
难道是因为没有见到安亲王么？白薇一怔，立刻猛掐了自己手臂一下。她和安亲王是有多么遥远的距离啊。他是那般高高在上的皇子，她不过是个阶下囚，为掩人耳目，连真名都不得使用。
苏白薇注定是个背负着沉重责任的名字，容不得她放肆的憧憬。
白薇打定了主意，以后定要与安亲王划清界限，但是老天爷却仿佛开玩笑般，在她抬眸的时候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苏白薇一怔，便看到安亲王还是穿着那身月白色的绸缎华服，眼角似笑非笑的样子。
——“你……你……”她结结巴巴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安亲王笑了笑：“怎么了？越发的没礼数，见了本王都不需要行礼了么？”
白薇低眉：“奴婢给王爷请安。”
安亲王没吭声，半晌看着她，开口道：“宫里不比外头，怎么说你也是受过培训的。怎么还不懂得隔墙有耳的道理。你可知，就是你刚刚那句话，若叫他人听了去，足以死罪了！”
——“我……”白薇语塞，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奴婢，奴婢并没有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若是有也应该只是——”话到此处，白薇止住了，“王爷”两个字没有出口，换了一个问句，“敢问王爷是多早晚就在这里的？”
安亲王指了指树后面，看着她，给了两个字：“很久。”
“啊？”白薇一愣，瞬间面红耳赤，想来她刚刚哭的样子，也全部都给他看见了，实在是太丢人，“奴，奴婢不扰王爷雅兴，就先行告退了。”
安亲王瞧了她一眼，表情冷冷地说：“已经扰了，你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