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谊
苏白薇这才明白之前翠玲和香云面上的异样。想必，尚司令大人前来的事情，她们都知道。猜着许是杨掌膳叮嘱了不要声张。
白薇稳住了内心不安情绪，施礼道：“尚司令大人好，杨掌膳好。”
沈若芙没说话，杨掌膳问：“事情可办好了？”
白薇便一一作了答。
待到差事确定完毕，杨掌膳对身边的一个下属使了个眼色。那宫娥立即带着其他人下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苏白薇与沈、杨二人。
白薇还未完全定下来的心，又蹿到了嗓子眼。她忍了忍，选择了沉默。
对于未知的事情，倘若全无安全感，不说话是最好的做法。
杨掌膳忽而厉声斥责：“苏白薇你可知罪？”
她这样的神态和语气，令白薇想起了上次“金钗事件”，但观其眼神却又似有不同。白薇立刻双手铺在地上，颤抖着回答：“奴婢不知，还请大人明示。”
杨掌膳张张嘴话未出口，尚司令沈若芙挥了挥手：“别吓着孩子了。”
沈若芙这话说得温存，白薇略有些震惊。
苏白薇还是不敢抬头，她听见沈若芙的声音。
“白薇啊，你先起来吧。看你刚刚进门的样子，怎么，在外头不顺利么？”
“就是，跌了一下，上过药了，不妨事。多谢大人关心。”白薇仍旧未敢起身。
沈若芙轻声笑了笑，对杨掌膳说：“你瞧瞧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素日里是有多么严厉了。这孩子连站起来都不敢！我的话都没用了！”
杨掌膳勉强笑了下，对白薇道：“尚司令大人仁慈，你先起来吧。”
白薇怯生生地抬起头看了看杨掌膳，复看看沈若芙。沈若芙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苏白薇便站了起来。
沈若芙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你坐吧。”
白薇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忐忑不安地坐了下来。
沈若芙端着一杯茶，喝了一口，用一种不经意的口气问：“白薇，你前些日子大病了一场是么？”
白薇心中“咯噔”一声，不知道沈若芙话里是什么意思。入宫这段时间，她倒是有过几次生病的情况。
杨掌膳帮着回答：“这丫头体弱，这一年到头倒有过几次小病痛的，加上她自己又粗心，你看今天还不就成这个样子了！”
“哦。”沈若芙点了下头，笑说，“那可得当心，年纪轻轻的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才好。”说完，沈若芙回头看着白薇问：“白薇啊，你和司药司的关系好么？”
白薇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袖口，想了想，道：“奴婢先前有个同入宫的小姐妹，是，司药司的……”
沈若芙笑起来：“叫，江月婵么？”
白薇第一个念头便是月蝉可能出事了，她瞪大眼睛望着沈若芙，“大人，她，她怎么了？”
“无事，就是偷偷拿了几味药。”沈若芙放下茶杯，看着苏白薇。
那洞悉一切的眼神，白薇瞬间明白了。她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奔下来，“扑通”一声儿就跪了下来。
沈若芙和杨掌膳似乎都吓了一跳。
“大人，月蝉她，她熬药是为了奴婢，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大人明察。”
杨掌膳呵斥道：“白薇，你若是生病了，跟我说声，我知会下司药司，也就可以了。这宫里也没有不给宫女医病的道理！你们却偏要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真是胆大妄为！”
沈若芙扬了扬手，轻声说：“可那丫头说，那药是她一时好奇拿过去练手的，与你这意思却不大相同！”
白薇忍住了眼泪，心中明白，定然是月蝉怕牵连于她，自己独自端了所有罪责，这会儿还不知道正怎么受罚。她对着沈若芙再次行了一个跪拜之礼，含泪解释：“月蝉必是为了奴婢才说了假话，那药，是奴婢求她给熬的，药方子也是奴婢给的。尚司令大人，想来您也看了那药方，以月蝉的学识，断然还不能开出那样的处方。这一切都是奴婢造成的，奴婢甘愿受罚，绝无怨言，只求大人能放过无辜之人，饶了月蝉这一次。”
“药方？”沈若芙却似吃了一惊，道，“我可没有看见什么药方！那丫头也没说这一茬！”
白薇思索了会，道：“那或许是月蝉把它销毁了。大人，奴婢所言千真万确，月蝉是为了奴婢才偷拿药材熬药的。奴婢与她情同姐妹，她也是为了姐妹之情才不得已而为之。请大人体谅。”
白薇的眼中已经满是泪水，她没有看见在自己说“姐妹之情”的时候，沈若芙和杨掌膳的面上都略有动容。
事情已经败露，沈若芙既然找上了司膳司，瞒肯定是瞒不过的。
苏白薇一咬牙，便将自己受到上官淑颖和柳歆瑶私刑的事情全盘托出了。这之间的恩怨缘故，也一并做了交代。只是关于凉静殿事情何以闹大的根本缘由作了隐去。
沈若芙和杨掌膳均是吃惊不小。
白薇擦了擦眼泪，一声不吭地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她们看了肩上的伤。那脸上有痣的老宫女下手太狠，时至今日，白薇琵琶骨下方还有两个红色洞眼。她皮肤白，越是趁着那痕迹十分明显。
杨掌膳顿时大受震撼，半晌没言语。沈若芙把白薇的衣服拉上来，转过身去，也没再说话。
白薇静静地跪坐在原地，表情平静。
过了许久，杨掌膳走过来，把白薇拉起来，声音略嘶哑地叫她回去休息。
白薇一拐一拐地走到门口，又不放心地回头望着二人。她的心里还是担忧着江月婵。
沈若芙背着她，轻声说：“看来这事情你没有声张。这一点做得好。宫里，有时候，的确不得不忍耐。你放心，这事情，已经过去了。”
白薇道了谢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杨掌膳捂着嘴，眼泪都流了出来。沈若芙看了杨掌膳一会儿，开口问：“你又想到素容了吧？”
杨掌膳没有否认：“是的。”
在沈若芙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张脸。那个女子温和而宽容地对着自己微笑。沈若芙抬起头看着桌子上的盆栽，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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