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的面具
步惊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无意中看到自己的手指上有红色,他很奇怪,想起刚才用手指抚摸她的守宫砂了。
他急忙抬头,看到她胳膊上守宫砂的红色有些模糊了,怎么会掉色呢?只有一个可能,这守宫砂是假的,这个女人也是假的,她不是丫头!
步惊鸿大喝一声:“慢着,你不是丫头,你是谁?”
“爷,你说什么呢,我就是高山云呀。”她被突然响起的大喝声吓了一跳,很快镇静下来,妖媚地一把撩下了红肚兜。
几乎在同时,步惊鸿慌忙把头扭到一边,厉声问:“如果你是丫头,你胳膊上的守宫砂又如何解释?”
她抬起胳膊一看,发现自己用红色颜料伪造的守宫砂掉色了,怪不得他突然起疑心了。
她略一停顿,而后娇嗔道:“你还好意思说呢,都是你惹的祸,上次在魔教你和我洞房时,已经破了我的处子身。其实,妾身早已是爷的人了。”
她说着,委屈地靠过来,为他宽衣解带。
步惊鸿听到那句“妾身早已是爷的人了”,心头蓦地一震,整个人像踩在一朵幸福的白云上,他做梦都想让丫头当他的女人。
可是,他怎么不记得和丫头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他只记得洞房那天,他差点撕开丫头的肚兜。可如果她不是丫头,又怎么会知道与他洞房的事情呢?步惊鸿皱眉想,难道是当时自己煞气发作,神志不清时欺负了丫头?
“爷,你可要对妾身负责呀。”她楚楚可怜的说着,已经动作迅速地脱下了他的外套、中衣。
步惊鸿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握住她的手,阻止她下一步的动作。他疑惑地问:“你从来不这样称呼我,今天是怎么了?”
“人家只是有感而发嘛。”她用妖媚蛊惑的声音说,“爷,让妾身服侍你吧。”
恐怕没有哪个男人能抵挡住一个玉体全倮,声音妖冶的女人这般诱。惑,何况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步惊鸿心神荡漾,他依旧没敢回头,怕自己的理智会彻底瓦解。
她用柔软的小手轻轻把他的头扶正,娇笑道:“爷,看着我,看我的身体美不美?”
步惊鸿虽然经常开几句轻佻的玩笑,实际上却是个青涩纯洁的男人。听了她这样直白的话,他羞涩地看向别处,一眼看到了被她扔到床上的红肚兜。
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冷声问:“你说要为东方煊戴孝穿白,怎么还穿着红色的肚兜?”
“我只有红色的肚兜,没有白色的,这不还没来得及缝制吗?”她笑笑,掩饰心中的慌乱。
步惊鸿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丫头对东方煊一往情深,昨天还悲痛欲绝,今天就和别的男人亲亲热热,这怎么可能呢?而且丫头重情重义,绝对不可能做出外穿白、内穿红,这种表里不一的事情。
他厉声怒斥:“你还敢狡辩,快说,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高山云,你还让我说几遍嘛。”她依旧装模作样。
“该死的女人!爷最后说一遍,快把你的面具揭下来,要不然爷就把你挫骨扬灰。”步惊鸿身上充满了令人胆战心惊的巨大杀气。
他拿起自己被脱掉的衣服迅速穿在身上,又把被子扔过去盖住了她的倮体。
步惊鸿的上古神剑铿锵出鞘,闪着蓝色的幽冷光芒,只需一挥,顷刻间就可以让她人头落地。
她彻底被吓坏了,战战兢兢地说:“我错了,爷饶命呀,我确实不是高山云。”
她回过头去,伸手从脸上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原来是你,东方蓝樱,你三番两次的纠缠于我,不要脸到了极点。”步惊鸿几次被东方蓝樱欺骗,不由得怒火冲天,他挥剑一扫,一股强烈的剑气隔空划到了她身上。
虽然隔着棉被,但她的身体还是受到了极大的震伤,喷出了几口鲜血。
步惊鸿怒气稍解,用剑指着她的鼻尖,厉声问出心中的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和丫头洞房的事情?”
她迟疑了一下,用胆怯的语气说:“我很喜欢你,差人打听到你和高山云曾经入过洞房,为了哄骗你,我才说已经和你……”
“住口,丫头守身如玉,哪像你这个无耻的荡妇,你这么想男人,宫里成千上万的侍卫,你尽管去找他们。你以后再敢纠缠爷一次,爷让你肝胆俱裂,顷刻毙命。”步惊鸿声色俱厉,用剑劈开门,愤怒而去。
她体内剧痛,蜷缩着身子,掏出一粒疗伤灵丹吃了,稍微调息了一番。
她从脸上又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中姿之色的脸,是高玉茹。
她的易容术非常高超巧妙,能把人皮面具重叠,易容成几个不同的人物。
她很想得到步惊鸿,又不愿暴露自己的真实面目,她打听到大公主喜欢步惊鸿,曾经诱。惑他而不得。于是她先易容成大公主,做好应急准备,然后才易容成高山云,来勾引步惊鸿。
没想到还是被他识破了,都怪自己急着得到他,准备时间不充分,守宫砂没有完全干,还掉颜色。最关键的是她疏忽了红肚兜这个细节,导致满盘皆输。
高玉茹后悔极了,现在步惊鸿已经有了警惕,以后再想用这种方式得到他已经不可能了。好在他以为她是大公主,这样她还有回旋的余地,还可以想别的办法接近他。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她内伤不轻,不能被别人发现,她必须先找个地方疗伤,顺便提升一下功力。
她给高玉瑱留了一封信,然后让几个太监抬着出了宫,在路上她还在想,不知道高山云现在怎么样了。
高山云此时骑着马,正在去金光寺的路上。
早晨时,高玉瑱说自己有幸怀了龙子,要去金光寺中给菩萨烧香,给孩子祈福,让高山云陪着一起前去。
高山云没有推辞,她倒要看看笑面虎是真去拜佛呢,还是有什么阴谋,就算这是笑面虎设的计策要害她,那她也不怕。何况一点妖女的消息都没有,高山云希望能通过一切渠道来获知。
高玉瑱坐在豪华的凤辇中,被大批侍卫和仪仗队簇拥着,耀武扬威地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沿途的百姓哪见过这架势,跪倒了一片,齐呼“娘娘千岁”。
有人在小声议论,说这位娘娘是相国大人的嫡女,相国大人有福气,生了个好女儿。
高山云心中冷笑,有谁能想到,她才是相府真正的嫡女,瞧高玉瑱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知道要怎么显摆好了。
高玉瑱得意扬扬,笑得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她挑开帘子,瞅了瞅骑在马上的高山云,眼神里有浓浓的讥讽:这个小贱人就是贱骨头贱命,还痴心妄想攀上太子这根高枝,结果太子被废,连命也丢了。看她还能指望谁,她一辈子就是奴才的命。
高玉瑱吩咐侍卫绕道从相府门前经过,她要衣锦还乡。
高山云忍无可忍,高玉瑱要演戏就自己去演吧,她不奉陪了。她也绝对不会再去相府那个伤心之地,她说要先到郊外去等着高玉瑱。
高玉瑱本想逼她同往,故意气气她,但她说完就打马离开了,高玉瑱没拦下她。
主要的观众走了,高玉瑱也没了心情显摆,在相府门前逗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按宫中的规矩,妃嫔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省亲的,今天她能出宫一趟也不容易,是皇上为了孩子才特许的。
没能进去看看母亲,高玉瑱觉得很遗憾,母亲瘫痪卧床不起,都是高山云害的,她心里恨极了高山云。
去金光寺的路途较远,高玉瑱和高山云在郊外汇合后,便加快速度赶路。他们一行人走完大道,进入了狭窄的小路,冬天田野里景象萧条,路两侧堆放着一垛垛高耸的玉米秆。
这里倒是个很适合设伏的地方,高山云警觉地四下看了看,正在这时,突然有利箭破空而来的呼啸声。
高山云瞥见有几支箭向着她射过来,果然有埋伏,她一拍马背,身体借力飞了起来,躲过了第一轮的暗算。
她身体在下落的同时,已经抽出了璃虎剑,蓄势待发。
新一轮的射击很快又开始了,高山云挥剑抵挡,强大的剑气激荡开来,利箭纷纷坠地。
她轻松自在的应对着刺客的袭击,看看其他侍卫都安然无恙,高玉瑱在凤辇里稳坐泰山,很显然这些箭都是冲她一个人来的。
这些蠢货表现得也太明显了,连做做样子都不会,十有八。九刺客是高玉瑱指使的,要不然她和侍卫怎么会没事。
这种伏击也太小儿科了,高山云应对起来绰绰有余。她除了抵挡利箭外,还不时向着射箭的方向扔一把暗器,伤几个刺客。
她冷笑一声,用精湛的骑术躲避着一支支飞蝗似的利箭,她骑马靠近了凤辇,忽然飞身而起,像一只敏捷的燕子,钻到了凤辇中。
高玉瑱正在看好戏,没想到高山云突然蹿到了她面前,她尖叫一声:“吓死我了,姐姐你要干什么?”
“外面暗箭乱飞,我担心你出什么意外,就进来保护你。”高山云勾唇一笑。
“啊!有刺客吗?谁胆敢在本宫面前行凶,本宫饶不了他。”高玉瑱故作惊讶,喊道,“左右,给本宫速速击退外面的刺客。”
此时刺客已经停止了射箭,他们见高山云进了凤辇,他们投鼠忌器,唯恐伤害了指使他们的主子——玉妃娘娘,所以都不敢再射箭。
计划失败,高玉瑱不甘心,她想把高山云给撵出去,暴露在外面。
“现在外面安全了,凤辇太小,我门两个都坐在里面会压坏的,我不会骑马,委屈姐姐到外面去吧。”高玉瑱微笑着说。
“你多虑了,这凤辇再坐两个人也压不坏,我还从来没坐过凤辇,正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呢。”高山云心里雪亮,岂会上笑面虎的当。
“不是我不让姐姐坐在里面,皇宫里有规矩,只有娘娘和公主才可以坐凤辇。姐姐的身份只是个侍女,若逾越了规矩,皇上会怪罪的。”高玉瑱为难地说。
“我们现在已经出了京城,天高皇帝远,只要姐姐不说,皇上是不会知道的。”高山云一脸轻松地说。
“你是皇帝的宠妃,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上不会归罪你的,放心吧。”高山云撇撇嘴,故意这般说。
这话虽然很中听,但怎么觉得高山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高山云不肯出去,高玉瑱转念阴险地说:“我坐了一路子,有些憋闷,你坐吧,我出去透透气。”
高玉瑱打算自己出去后,让高山云留在凤辇里,让刺客把她射成刺猬。
高山云当然知道笑面虎的心思,她拉住她,装作关心地说:“姐姐千万不要出去呀,外面有刺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是一尸两命。”
高玉瑱被她拉住胳膊,动弹不得,只好退了回来。
高山云看了看她,笑嘻嘻地说:“我累了要睡一觉,到了金光寺,你把我叫起来啊。”
她打了个哈欠,躺在豪华舒适的马车上,闭目休息。
高玉瑱气得直翻白眼,刺杀她不成,反被她占了便宜,她躲在车上,外面的刺客就无法行动。真想把她一脚踹下去,怎奈不是她的对手,只能狠狠地盯着她。
一路上,高山云舒舒服服的躺在凤辇上,高玉瑱被挤到角落里,腿都伸不开,肺都快被气炸了。
到了金光寺,主持亲自出来迎接高玉瑱,说菩萨一定会保佑龙子的,总之说了一大堆奉承的话。
高山云对这个老和尚很反感,听他油嘴滑舌,看他阿谀奉承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超凡脱俗的出家人。
高玉瑱笑眯眯的,只是这笑意不达眼底,她根本就没怀孕,自然体会不到准妈妈的喜悦和幸福。
高玉瑱来到了大殿中,动作优雅地拈香拜佛,心里默念的却不是保佑龙子,而是另外一套话,她在说保佑计划成功。
高山云在后面看着偌大的金色佛像,心中突然生出肃穆感,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殿下的灵魂得以安息。
正在她因为思念东方煊而伤心的时候,从大殿两侧冲过来一群手持长刀短剑的刺客。
高山云猛然回过神来,心想,莫非他们就是刚才路上躲在玉米秆后面的那些刺客,他们一路追到这里来了?
高山云不慌不忙地退后几步,避开了他们凌厉的攻击,她拔剑在手,横扫四周。
刺客被她打得连连后退,躲到了柱子后面,高山云岂肯放过他们,她要抓活口,审问他们到底受何人的指使。
高山云追到柱子前面,刺客头目突然一按柱子上的一个开关,“轰隆”一声响,高山云脚下的地面猛然打开了一个大窟窿。
高山云反应迅速,想跃身而起,几个刺客已经趁机举起兵器一起向她砍过来。高山云脚下悬空,出于惯性,身体直直掉了下去。
随着“啊”的一声尖叫,高山云坠落到下面很深很深的陷阱里,随之上面的地板合在了一起,陷阱里顿时漆黑地伸手不见五指。
高山云气愤不已,一时不备,竟被他们暗算,古代的机关陷阱真多,令人防不胜防。
她摸了摸墙壁,滑不溜秋的,像是涂了石蜡,手无法抓住,脚也很难蹬在上面。
高山云轻功好,身体灵活,她试着向上飞跃,总是差一点够不到顶盖。
她掏出两把匕首,插在墙壁上,一走一挪,像壁虎似的慢慢攀到了上面。她用手推顶盖,纹丝不动,匕首也刺不穿,坚硬如铁,不知是什么石头打造的。
高山云颓然落下来,这个陷阱四周无门,顶盖打不开,现在她如同被关到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里,无处逃生。
里面空气混浊,时间一长,就算不被渴死饿死,也会被憋死了。
她一筹莫展,第一次体会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高玉瑱在上面的大殿中,得意地大笑,这下高山云插翅也难飞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刚才在路上的刺杀就是高玉瑱设计的,她担心行动失败,便把大殿中的陷阱当做了计划的第二步,高山云逃得了刺杀,却没能逃出这个巧妙的陷阱。
高玉瑱和高玉茹工于心计,从高山云进润玉殿的第一天也就是三天前开始,她们就已经制定出了来金光寺杀害她的计划。她们提前到做好了一切部署,包括雇佣杀手,收买金光寺的和尚。如今计划成功,高玉瑱松了一口气,她行事谨慎,嘱咐刺客守在外面,直到亲眼看到高山云咽气了,才能离开。
她拜完佛后,放心地原路返回了。
高山云在地底下,感到空气越来越稀薄,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被憋死了。她陷入了绝望中,深切地体会到生命的无常。
她并不害怕死,如果死了就能去陪着殿下了,就能和殿下永不分离了。她只是没有替殿下报仇,没能抓到凶手,感到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