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亲
回到家,刘宏伟没和父母说目测的事儿,他在琢磨,到底该怎么和支书说,让他支持自己当兵。天刚黑的时候,赵柱子来了。
“老弟,今天目测怎么样?”接过刘麦囤递过的芒果烟,赵柱子看了一眼,嫌烟次,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点上。
“过关了。”刘宏伟道。
“我就知道你没有问题。人身体好,又有文化,将来到了部队也能混出个人样来。”赵柱子在为自己那套军装卖人情。
“柱子,你说今年大队就一个指标,这么多人想当兵,谁去谁不去,你心里有数没?”
“我想让宏伟走,可是我这个民兵连长说了不算。说话算的还是何支书,他早有谱了。”赵柱子压低声音,间谍接头一样神秘。
“要是何支书说了算,估计轮不上俺儿。”刘麦囤有点儿失望。
“何支书家侄子外甥那么多,不要说一个指标,就是十个也不够用。我和他不亲不近,没有关系,不会轮到我头上。我要是他女婿就好了。”刘宏伟有点愤愤不平。
“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是个成事儿的道。”赵柱子咧开他海豚般的嘴唇,坏笑道。“你明天拖个媒人,上门提亲保媒。只要何支书同意,你和他们家四妮儿定了婚,这事儿肯定有戏。”
“他能同意吗?”刘麦囤有点儿为难。
“将来宏伟当兵,说不定能转个志愿兵,吃上商品粮。对他们何家来说,是好事儿。何秃子不是傻子,他的小算盘拨的噼哩啪啦晌,你放心。”
“明天找人提亲去。”刘麦囤把烟头摔在地上,烟头跳了几下,火星溅了一地。
在豫东乡村,男孩子一般十四五岁就定婚,到了十七八岁,父母该操持结婚成家了。家庭条件好点的,十五六岁有结婚娶媳妇的。尽管刘宏伟已经18岁,至今还没有订婚。在村里算是大龄未婚青年了。
刘宏伟没有定婚是因为一直上学。农村上高中的学生不多,都被称作大学坯子,前途未定,家里不敢订婚。前几年,附近一些村有在上学期间定婚的,后来男的或女的考上大学进了城,吃上了商品粮,为退婚打得鸡犬不宁。订婚男女双方和从中介绍牵线的媒人,本来都是关系不错的亲戚邻居,因为退婚翻脸成仇。刘宏伟从小学习成绩不错,在班里拔尖,老师表扬,父母高兴,自己也发誓要考个好大学,将来进城工作,能找个吃商品粮的老婆。父母考虑到这些,也就没有张罗定婚的事儿。
豫东把说媒牵线简化成“吃个鱼”。把牵线说媒简化成吃鲤鱼事出有因,老家男女青年结婚后的。看到永聚过来,只是透过花镜上边的边框,快速的扫了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张永聚,你是闻香到。我看那个村请客吃饭都少不了你,比我这个支书脸面还大。”何支书一边看报纸,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支书这话很耐人琢磨。你可以当批评的话,也可以当作表扬的话。如果你对支书没意见,绝对是当鼓励表扬的话来听。张永聚一听,连着嘿嘿几声:“支书,我的脸哪有你的脸大。你没边,我有。人家请我就是陪客,照应着把事儿办好。你去是领导,得多大的面子才敢请你啊。”
何支书咳嗽一下,把痰咽到肚里。张永聚立马不说话了。不住的拿眼观察支书的面相,然后低头抽烟。人家毕竟是支书,张永聚四处说媒,往好了说是积德行善做好事,上纲上线就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这个小辫子在人家手里攥着,稀里马虎可不行。
梅香换了一身衣服,白的良衬衣,牛仔裤,头发也收拾润贴。端了一碗红糖水过来:“永聚叔,你喝口糖水,天热的不行。”
张永聚算是找到了话匣子:“还是俺四妮儿好。人长的排场,还机灵懂事儿。对了,看到四妮我想到个事儿,闺女定了没有?”
梅香站在一边,看着大爷和永聚。何支书依旧看报纸,没有看其他人。他当支书二十多年了,从来就是这样。半天,嘴里扔出一句话:“没哪。”好像闺女不是亲的与他无关。
“我这里有个媒茬,我给你说说,你看中不中?”永聚仰着脸,讨好的看着支书和他闺女。
“谁家的孩子,说说。”
“前刘庄村的刘麦囤家的三儿子,高中毕业生,和四妮儿是同学。那小子头是头,脸是脸,屁股是屁股,跟戏台上的文官武将一样威武,是个好坯子,给你做女婿绝对配上咱闺女。”
何支书这次把报纸放下,眼镜摘下,看了张永聚一眼:“那孩子我认识,一般。张永聚,你说话别掺那么多水份。谁不是脸是脸,头是头,你家孩子头和屁股长一起。”
“人家可是高中生,一表人才。”
“咱们大队的高中生多的是,比他排场的男孩子也多的是。俺梅香要找个吃商品粮的人,才能配得上,那个孩子,不行。”何支书没有说明为啥不行,张永聚也不敢多问。
何支书看了女儿一眼,对张永聚说:“昨天晚上我做个梦,俺梅香的女婿来了,骑着高头大马,跨着盒子炮,是个军官,还是个团长哩。”
张永聚装傻:“何支书,我咋听着像是胡萝头,找他可不中,他比梅香年龄大的多。”
胡萝头是当地一个土匪头,娶了七八个姨太太。每天骑着马带着老婆四处显摆,是当地男人做人的标杆。四九年解放的时候,他带着一家老小跑到缅甸去了,在哪里种鸦片。
梅香干笑一下,转脸走开。张永聚和何支书道别,他着急去喝酒。